温泉度假村,夜里九点。
任缘换了一件不露背的泳衣,披着浴袍,走出房间。
她踩着一双小拖鞋,来到室外的温泉区。
五月的绿城并不热,夜里更是凉一些。室外的温泉池人不如室内多,仅有几个较大的汤池里,还有两三个人在聊天。
像是特地营造出来的氛围,室外的灯光昏黄,小汤池隐蔽在人造的石台和林间,一阵阵的热气往空中升腾。
任缘走走看看,顺着“红酒池”的路牌,绕进了偏僻的小路里。
红酒池在一座小石山的顶端,任缘穿过小路,拾级而上,快到顶端,她才抬起头来。
不远处,红酒池。
苏青正坐靠在酒红色的池子里,女人娇柔的身子隐在水汽间,有些模糊,湿润的发丝间只露出一张侧脸。
不过,这样的气质和长相,今天到场的所有女宾中恐怕只此一个,任缘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池边,入口处,站着两个西装笔挺的保镖。两个保镖手背在后,背对苏青,直挺挺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若这酒池里不是苏青,任缘恐怕已经转身走了。但是现在,她顿在原地,没有离开。
只片刻,她抬起脚,往入口处走去。
“站住。”守在入口处的保镖撑开手臂,拦住了她。
没有意外,任缘表情平静,她不进不退,僵持在原地。
“这里,是公共区域。”苏青的声音从池间传来。
她已经偏过头来,看到了任缘。
“还不滚?要我打电话报备是么?”苏青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很快,挡在任缘身前的手垂下,她立刻迈步,走了进去。
那两个保镖没有滚,他们恢复了之前的站姿,安静下来。
任缘走到池边,脱下浴袍,脚丫子探入池中。她在苏青的一侧坐了下来,全程动作自然,毫不客气。
苏青也不甚在意。
她偏头,拿过池边的烟盒,抽出一支细烟,塞进嘴里。然后她迟疑片刻,抬起眸子,看向任缘。
“你要么?”
任缘抬头去看。
“谢谢。”她毫不客气的伸手去接。
苏青点燃自己的烟,又将火机递出。
任缘接过火机,将嘴里的香烟点燃,又自然的将火机递了回去。
“他还是,第一次带女伴过来。我一直以为,他会喜欢那种乖巧的女孩子,你倒是不像。”苏青语气随意,小嘴开合,吐出一阵淡淡的烟雾。
“我乖巧的。”任缘一手环胸,一手夹烟送至嘴边,轻吞轻吐。
“你的烟龄,想必不低了。”苏青的眸子落在女人纤细的手指上。
“他不知道。”
“噢。”苏青弯起嘴角,她的笑容却有些苍白。
“你对我有敌意,我感受到了,从今早进门开始。”
“有点,不多。”
“过去的事,你不必纠结的。我们恐怕有,五六年没有说过话了。他是不想说,而我,是不敢说。”
苏青说着,仰起下巴,又吐出一阵烟雾来,她望向天空,不悲不喜,没有情绪。
“你,为什么,不敢?”任缘问。
“因为害怕。不是怕黄衍,是怕林维峻。”
任缘闻言,面露疑惑。她往苏青看去,目光掠过她苍白的面容,落在了那只夹着烟的手上。
那手腕上,是一条一条的刀痕,有旧伤,也有新伤。
她的瞳孔缩了缩,没有说话。
“我记得那时,我遇到了不小的挫折。好像,全世界都离开了我。我拼命的想要抓住一个人来,填补我的空隙。于是,我便抓住了黄衍。”
苏青说着,收回目光,看向一脸平静的任缘。
“喜欢或许,有一点,但确实不多。那时懵懂,我也是后来才渐渐的明白。所以你的敌意毫无意义,我们只是有过交集,喜欢不多,更谈不上爱。”
“爱?怎么判别?”任缘眉头轻蹙。
苏青一愣,望向任缘清澈的眼眸,又笑起来。
“你和他在一起,你不知道你爱不爱他么?”
任缘懵懂,摇了摇头。
苏青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苦涩,她将烟灭掉,手探进池子里,捞起一小窝酒红色的水。
“字面上,爱是一个褒义词。爱是一种能力,一种感情的表达方式。但我想,爱情的爱却是一种病态。莫不是痛过,失落过,崩溃过,患得患失,或者彻底失去,你便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任缘听得仔细,却是一脸懵,她将烟灭掉。清亮的眸子盯着苏青,抿了抿唇。
苏青撞上任缘的目光,怔了怔,又笑起来,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
“现在说你乖巧,我倒是信了。”
她转身,取过一只玻璃酒杯,倒了一杯红酒,给任缘递了过去。
“谢谢。”任缘接过红酒,喝了一大口。
苏青也举起自己的杯子,轻轻的抿了抿。
“你,爱那个林,林…”任缘眼睛往上瞟,想了半天。
苏青闻言,面上清浅而苍白的笑容淡去。
“爱,这个字,每一个人的定义都不同。”
她说着,眼里终于有了情绪,那情绪却是无尽的黯然和悲伤。
“在我这里,爱是绝望。”
……
任缘离开红酒池的时候,苏青依旧坐在那里。
她裹了裹身上的浴袍,回头看了一眼。
苏青又点燃了一支烟,烟雾伴着水汽往上升,晕入无尽的黑夜里。
那娇柔的身子沉在血红一片的酒池里,好看的面容遮掩在湿漉漉的长发间。
任缘的心底不由生出两个字来:死寂。
而后她裹着浴袍,下了小山,走出小径。
宽敞的泡池边,黄衍正晃晃悠悠的绕来绕去,一个池子一个池子的找人。
任缘悄无声息的走到黄衍的身边。
“诶。”黄衍吓了一跳,转身连忙扶住女人的肩膀。
“跑哪里去了?”他的面色有些焦急。
“泡了泡。”
“那我陪你再泡泡?”
“累了。”
二人回到房间,各自冲了一个澡。
黄衍穿好衣服,走出浴室,任缘已经躺在了床上。
他上床,老老实实的躺在了任缘的旁边,关上了灯。
黑暗里,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攀上了他的小腹。纤细的手指从衣摆的缝隙间探入,往他的胸口处蜿蜒而去。
黄衍一怔,大手压住了那只不安分的小手。
接着,另一只小手攀了过来,从枕下穿入他的脖颈后,清浅的鼻息由远及近,熟悉的香味在他的鼻腔中扩散开来。
“嗯?!不是说好了要节制一点?”黄衍眼睛圆睁,酒醒了大半。
回答他的,是女人湿软的唇瓣,还有轻柔又惑人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