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馆,书房。
陆鸣潇坐在皮质沙发上,手里端着尚在冒热气的茶水。
“爸,您别那么激动,坐下说。”
陆老爷子愤怒地拍着桌面,面色黑得像是要滴出墨来。
“陆鸣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难道真的要跟陈皓泽结婚?”
“你们两人都是男人,而且他老爹还曾经想要娶你为妻!”
陆鸣潇风轻云淡地喝了一口茶。
“陈霖不是没成功吗?那么我和陈皓泽成婚有何不可啊!”
陆老爷子捏着桌角,“荒唐!”
“这门婚事,我不同意,你还是趁早跟陈皓泽断了吧。”
陆鸣潇缓缓抬眸,“爸,我跟他结婚于陆家并无坏处。”
“你看看如今的局势,各地混乱,离全国大乱不远了。”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到那时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您亲手创下的这些家业也会随着战乱而化为乌有。”
陆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
他自然明白他儿子说得没错,对方担忧的事情也是他担忧的。
然而,他改变不了国家的局势。
他只能努力适应局势,并在那之前让陆鸣潇拥有自保之力。
陆鸣潇轻声道:“爸,陈皓泽会是一个强有力的保护伞。”
“我不愿陆家产业被贼匪抢走。”
陆老爷子冷着脸说:“你近日答应为父继承家业应该不是你想通了,而是心中已经有了别的想法。”
“但你跟陈皓泽谈婚论嫁,无异于以身饲虎。”
陆鸣潇单手撑着下巴,姿态随意。
“以身饲虎?”
“您又怎知他是咬人的老虎,我就是老虎爪下的猎物?”
“您难道就这样不相信我吗?”
陆老爷子头疼地捏着眉心,“纵然你有把握,但你还是太冒险了,陈皓泽没有那么好说话!”
“这位陈少帅半点不比其父逊色,狠戾手段数不胜数。”
他儿子居然以为陈皓泽是不会咬人的忠诚老虎,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若是如此他怎会这般发愁。
惹上陈皓泽,再无全身而退之机。
这种人咬住猎物就不会松口,根本不会受任何外物干扰。
陆鸣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爸,我想做的事情太多了,陆家眼下绝对不可以就这样倒下。”
陆老爷子回望着他,“你依旧没有放弃曾经的志向。”
“你想举族之力帮扶那些革命者。”
他很快就猜中了陆鸣潇如此行事的真实用意,进而让他的脸色越发复杂,双手差点扶不住桌角。
陆鸣潇微微颔首,“是啊。”
“爸,您也曾经为了挽救那个落败腐朽的王朝而拼尽全力,而现在我也会坚持自己的信念。”
“黎明终将会降临这片土地。”
陆老爷子沉默良久,两只眼睛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他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的他也很年轻,身为陆家当代最出色的后辈早早便已入朝为官,一步一步登上高位。
他壮志酬筹,满腔热血。
面对着内忧外患的局面,那个封建王朝终于开始变法和修律,陆起也跟着朝中重臣进行新政。
力在维护王朝统治,挽救民族危机。
但改革没有达到他们预期的效果,甚至还增加了人民负担,激化了阶级矛盾,导致西方国家侵略,很多地方军阀不断的涌现而出。
陆起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可是他仍旧对旧王朝抱有希望。
可惜那个王朝早已经扶不起来了。
即使他做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了。
纵然陆家派出再多男丁弃文从武,也挽救不了那个腐败王朝。
它已经从根上就烂透了,等待它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事实也恰恰如此,王朝倾覆,新的政府出现在民众眼前。
可陆起却不对新政府抱有希望,他清点家产带着儿子离开了北平,离开了旧王朝曾经的首都。
他留在了繁华的魔都,成了巨商,再也没有曾经的心气。
然而,他的儿子却跟年轻时候的他如出一辙,心心念念想着为这个国家找一条崭新的出路。
七年前,陆鸣潇找到了。
但陆起却不愿意让儿子以身犯险,只想儿子做个安乐的富家翁。
为此,他跟陆鸣潇闹得不可开交,可惜年轻人终究还是年轻,陆鸣潇从未想过放弃那条路。
陆鸣潇从前是非要北上投身革命,哪怕流血牺牲也不后悔,但现在却是想借助陆家财力助力革命。
想到这里,陆老爷子不由得叹息,“唉,该说不说,你这个孩子真的是太像以前的我了。”
他背过手说道:“罢了,我老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总归陆家不缺那点钱,你再败家也不过是损些钱财而已。”
只要他儿子不想着前往战场找死,一切都可以商量。
战场上的子弹可不长眼,到那时他想护着儿子都没办法。
陆鸣潇闻言从沙发上站起来,上前抱了抱陆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