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只是一间破房子,房子里埋着的也只是一个十八九岁孩子的骸骨,并且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但不管怎么样,这毕竟是挖骨进葬,所以一切都得按老规矩来,免得出了纰漏,得罪了那些冤魂野鬼。
奶奶当然是这方面的行家,一切由他安排,我只是照着行事便罢了,这事儿跟我爸说了一遍,我爸便找了一些平时跟他关系不错的年轻小伙子,这些人干活麻利手脚利索,并且并没有我奶奶说的和那两个生肖相犯的,就在腊月初七的头一天,一切准备妥当。
俗话说的好“腊七腊八,冻死俩仨”,这是每年最冷的两天,初七的大清早便是阴天,好在并没有刮风天气,只是干冷干冷的。太阳刚露出东南面的山头,一行人便出发,直接奔了村子北面老虎沟前面的那间破屋子。
这件事不知道谁传出去的,几乎大半个村子以及矿上的那些工人也都听说了,人们早就议论开了,尤其是前阵子,他们听说我在矿上带人劈开了一个流着鲜血的石头,早就把我传得神乎其神,说我一定是继承了奶奶的衣钵,现在也是得道的“出马仙”,今天我和奶奶一起下手,去给一个冤死的孩子起骨,人们也都愿意来看个热闹。
所以当我们一行人到达北面老虎沟山口的时候,那里早已围满了一大群人,这间破房子在这立了不知道多少年,人们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下面竟然埋着一具骸骨,所以他们虽然好奇,但却也不敢靠近。
奶奶叫住那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从随身带的篮子里掏出一把纸钱,又打发人拎过来一个准备好的泥盆,就放在那间破房子的前面,点着了纸钱,放到了里面,又在泥盆的前面摆了几个盘子,上面放了一些点心权当是供果,供果的前面放上一个粗瓷大碗,里面装着五谷杂粮,点燃了三炷香,插在里面,招呼那些年轻的小伙子过来,让他们跪倒在地,冲着三炷香拜了三拜,他们一边跪拜,奶奶一边往泥盆里添纸钱儿,口中念念有词:
“腊月初七阴无阳,功敬鬼神三炷香,有冤有仇前生事,无恩无怨天地荒,起骨进葬风水地,来生坦途命吉祥……”
围观的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就这样看着这群年轻人,依照奶奶的吩咐跪拜了几次之后,这才纷纷的站起了身,拎着铁锹镐头,来到了那个破房子的跟前。
奶奶又从篮子里掏出了一块大红布,让我和我爸分别扯着一角,按在了那间破房子的门框两侧,又拿来锤子和钉子订上,看上去像是给这间屋子挂上了一个红布帘儿,奶奶又叨咕道:
“红布帘,挂门框,里面阴,外面阳,阴阳自古有分界,互不干扰各一方……”
念完之后才让那些年轻的小伙子掀开门帘儿,进到屋子里去,我和我爸也刚要转身进去,奶奶却伸手一把拦住了我爸:
“让大勇跟着进去就行,你跟我在那等着,这是他的命,天生注定的,也该是他顶门立事的时候了……”
那些年轻人挥动着手里的镐头和铁锹,用力的在地上刨着,现在天气寒冷,地面早已冻得僵硬,也幸亏这些年轻人身强力壮,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刨开了封冻的土皮,露出了里面湿润的土壤。
他们扔掉镐头,用铁锹一下一下的往下挖,大概挖了有两尺多深的时候,我让他们放慢动作,因为凭那天我在恍惚中看到的场景,我可以感觉到,应该离那个孩子的骸骨不远了,她已经冤死多年,现在便更不能再让镐头和铁锹伤到他的骨头了。
我伏下身子,用双手轻轻的在土里来回的扒,慢慢的试探着下面的虚实,手刚往下探了两三指深,忽然感觉泥土变得粘稠了起来。我赶紧把手抽了出来,接过一个人递过来的铁锹,轻轻的剥掉上面的浮土,然后继续用手往下探,发现下面的突然已经变成了暗红的颜色,还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我抓起一把泥土,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又仔细的闻了闻,很明显,这血腥的味道,就是这黏糊糊的泥土散发出来的,我的心里一惊,不用问,浸泡这些泥土的,应该是血。
陈桂英家的惨案已经过去了几十年,这下面埋着的那个小姑娘的尸骸,肯定早已经变成了白骨,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鲜血?
为了不吓坏那些刨土的年轻人,为尽量的没表现的淡定,再一次扔掉铁锹,用手扒土,既然发现了鲜血,离尸骸肯定不远了。
果然,又挖了没一阵,就发现了一些腐烂残破的布片,还有一些灰黑色的棉絮,想起前阵子看到的场景,这就应该就是放年刘双喜埋葬那个孩子时候,身上包裹的棉被。
和那些年轻人一起,把土坑向四外扩大,将这破烂的棉被整个都露了出来,我让那些年轻人往后闪一闪,慢慢的蹲下身子,壮着胆子轻轻的掀开了棉被……
一股霉烂的味道扑面而来,我皱了皱眉头,屏住呼吸,但那股味道仍旧钻进了我的鼻孔,我的胸口再一次感觉到一股酸涩的热流来回的冲撞,我强忍着,将被子都掀开,眼前果然出现了一具尸体……
身后的那些年轻人也抑制不住好奇,探头张望,人们都惊呼了起来。土坑里埋着的,并不像我们想象的是一具白骨,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她身上的皮肤煞白,脸上却带着一丝红润,乍一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的活人一样。
她的身上没穿衣服,和我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我连忙从随身带来的篮子里,拿出一张奶奶早已给我准备好的白布,给她遮盖住了身体,虽然她已死去多年,并且也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但总不能让她就这么裸露着。
这块白布很大,可以把她完全遮住,就在遮住她的脸的时候,我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她,可她的嘴角突然翘了翘,好像在对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