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塘发生的这一幕,都被姜青芷等三人看在眼中。
宋文安第一次现场看到杀人,下意识的大叫一声,好在距离远,又被宋紫湘一把捂住嘴巴压了下去,才没有被人发现。
姜青芷也在屠杀开始的时候,迅速撤回去。
三个人藏匿在山坡背后,一时间谁都不说话,都在努力的平复心底的震撼。
许久——
宋紫湘后知后觉:“不是说,程家塘已经被……而且还是流寇所为?”
“流寇?流寇!”姜青芷想到了什么,蓦然看向宋紫湘,恍然大悟:“可还记得,咱们之前在路上遇到的流寇……”
“……记得,咱们不就是被他们追着,逃到这里的吗?我当然记得,可是……他们和程家塘?程家塘的人明显不是他们杀的啊?”
“现在是了!”
“……”
宋紫湘显然还没弄清楚其中的关键,一脸茫然。
姜青芷轻轻压抚着心口,若有所思的解释道:“你想一下,在路上遇到流寇的不止我们,还有那几十个人呢!而且,逃走的也不止我们,也还有其他人……他们回去之后会怎么同旁人讲?”
“这,这还要怎么讲?当然是实话实说,遇到流寇了嘛!”
“是,遇到了流寇……咱们遇到了流寇是事实,那流寇杀人屠村的……也可以是事实!”
“……嘶!”宋紫湘倒吸一口气。
此时此刻,她才恍然大悟。
“这是……栽赃陷害?”
“栽赃是真,陷害不一定!反正那些流寇也不是什么好人,本身就杀人越货,如今,不过是被人正好利用了而已。”姜青芷闭上眼睛,在心里将事情大概过了一遍:“如今,巡城护卫队的人杀了程家塘满村,只要他们不说,巡防营的人不说,衙门的人不说……那,杀人就肯定是流寇!世人也都会认为,杀人的便是流寇!”
“是啊!流寇臭名昭著,恶名在外,这样的屎盆子,扣在他们头上……不是屎也是屎了!”
宋紫湘穿越过来以后,也曾经历过不少闹心的事,可哪一次都是在她承受范围之内,唯独这件事。
那么多人,说杀就杀了!
而且,还能做到天衣无缝的栽赃陷害。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便谋划好了这个局,”姜青芷倏然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在程家塘的人都还活着的时候,便开始散布谣言,说是他们被流寇灭门屠村……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这个村子的人?”
“是啊,他们不是朝廷的人吗?怎么也能干这种丧天良的事情?”宋紫湘也觉得事情不对劲。
朝廷,不都是保护老百姓的吗?
即便一个村子里的人有为非作歹的事情,也只是杀几个罪魁祸首,来个杀鸡儆猴的效果而已,怎么会有灭人家全村的事情发生?
姜青芷蓦然翻身再次攀上坡顶,宋紫湘也在示意宋文安藏好后,爬到了姜青芷身边。
此时,程家塘里也是乱成一锅粥。
金童心和曲队长都揪住对方衣领不撒手,不管张副将怎么劝就一句话。
“你自己要死,别拖累我们兄弟!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但也不会掺和你们的破事,你们现在放我们走,那大家以后还是井水不犯河水,还能和平共处!”
曲队长也是梗着脖子,丝毫不退让:“不可能!你们知道的秘密太多,今天若是有人双手干净的走出去,那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出卖我们?想要抽身,除非拿出你们态度!”
“……”
金童心要走,曲队长不让,张副将劝说不了,三方就这样纠缠起来。
而就在这时——
“吵嚷什么?好好的想要睡个觉,都不能睡的安生!”不耐烦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远处——
看着出现的男人,姜青芷的瞳孔一缩:“怎么是他?”
宋紫湘立即道:“谁啊?”
“……驸马爷!”
“我去!驸……”宋紫湘立即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人堆里一边伸懒腰,一边往外走的男人:“他就是素央长公主的那个驸马爷?”
“冯驸马!除了他,哪还有第二个驸马爷!”
其他的公主都还年幼,成年婚配的公主,只有素央长公主。
姜青芷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他。
宋紫湘赞许道:“果然,这做的了驸马的人,都是不一样的,瞧这身段,倒是很有做小白脸的气势……不过,他身后那个也不错,很有大叔气势!”
“……那个是范鼎盛!”
“谁?”宋紫湘再次一惊,连忙又揉了揉眼睛,仔细又认真的看向冯驸马后面的男人:“他就是你家三妹妹的男人?啧!现在这么看的话,也就那么回事了!”
说着,还特意看向姜青芷,意味深长道:“我觉得,还是咱们霍侯爷好看!”
“……”
姜青芷现在可没心思听她说这些事情,而是瞬也不瞬的盯着范鼎盛,仔细搜寻着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她一直以为,范鼎盛是在给长公主做事,毕竟当时在她的潜意识里,给冯驸马做事,便是给长公主做事。
那个时候,范鼎盛是偷偷的跟长公主那边搭上了线,如今看来,应该是搭上了冯驸马。
在搭上冯驸马之后,他也是悄悄的,什么都没说,甚至于最后也是象征性的通知她,说他要出一趟远门,新年都不在家里过了,让她看着家,守着吴氏,好好的过日子。
那个时候,姜青芷是全心全意的想要扶持范鼎盛的,所以想要替他把关。
在她的再三逼问下,范鼎盛才告知是要在给长公主做事,而且是军事,办好了之后,那他以后便能攀上长公主府的人脉。
至于这个【军事】——
事后,姜青芷才知道,范鼎盛是陪着冯驸马往边关押送粮草,以及大批的御寒衣物和外伤所用的药材。
但是——
这件事的后续是:我军战败,死伤数十万,被敌军逼退风浪山五十里,差一点丢弃大宋国疆!
上一世,姜青芷对其中的很多细节都不清楚,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割地赔款。
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在今天,在这个地方完成了闭环。
*
冯驸马走过来,看着还在互相揪住衣服的金童心两人,笑着握住他们的手,轻轻放下。
“都是自家兄弟,闹红了脸,那以后还怎么相处做事?”
“原来长公主也来分一杯羹了啊?”金童心冷笑,活动着手腕:“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们来这里,只求财,不谋命!其实……如果驸马爷早些出来的话,那沾血也就沾了,如今,曲队长却拿捏着让我们再杀人沾血,那未免有胁迫之嫌……这种被人威胁做事的事,我金童心做不来!”
一歪头,他看向范鼎盛:“再者说了,这里不沾血的也不止我们几个,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范鼎盛心下一惊,不动声色的行礼:“金捕头,有礼了,在下只是驸马爷身边的一个小卒子,不足以与金捕头相提并论。”
那言外之意就是说:——我就是长公主府的一条狗,只要我的主人拿出态度,我跟着走便是了,我自己不用表忠心。
孰知,金童心却冷笑道:“范郎君,可不敢这么说,你可是进过殿试,上了三丙的人才!一个觐见过陛下的人,却妄自微薄说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那我们算什么?岂不是连狗都不如了?”
在场的人之后,知道范鼎盛的人并不多。
因为他是跟着冯驸马出来的,又是一身的文人装束,所有人都以为他也就是冯驸马身边的虾兵蟹将,没想到,拿出名头来,也是能碾压在场所有人的【名人】。
范鼎盛的脸色明显变了。
他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要隐藏身份,当个出场的路人甲,刷一波小小的过场也就算了。
万万没想到,金童心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他,不止把他薅出来作对比,更是直接戳穿他的身份,将他架在了炭火之上。
“冯驸马,做人做事得将公道,这位范郎君的手想必也是干净的,怕是比我们所有人都干净,要是他抽身而退,把我们给卖了……怎么办?”
“这个好办,简单的很,”冯驸马依旧笑呵呵的,从张副将的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打眼瞧了一下后,递给范鼎盛:“那就手上沾点血,大家上一条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