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氏发现所有的女使都站在外面,当时就下意识的呵斥了一声。
但是随后,她就发现姜青芷站在内室门口,似乎是在偷听什么,心下瞬间后悔——早知道,自己也过去听一耳朵了。
懊悔间,姜青芷几乎是快步小跑着过来,福礼后搀着她的手臂:“母亲怎么过来了,身子不好就当多休息,有什么事情,儿媳代为处理便好。”
“我倒也是想让你处理,可如今这个局面,你能处理的了吗?”盛氏压下声音:“你只是让你舅母不再逼迫我们家,可七丫头这件事如何处理才能最体面,才是眼下最要紧的!”
“母亲,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是已经很好处理了吗?”姜青芷略显诧异的打断她的话,“莫非,母亲不觉得现在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契机?”盛氏脚下一顿。
姜青芷意味深长道:“母亲,父亲……有些时候,也是需要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的。”
“你是……说?”
盛氏倒吸一口气,但也明白了姜青芷的暗示。
随后,她又一脸愁容:“这事,要怎么说嘛?”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姜青芷似笑非笑道:“母亲只要实话实说不就好了?”
“不是你说的那样,这件事它……诶!”盛氏欲言又止,脸上布满了后悔。
这件事说到底,也是怪她安排不周,后手不足。
按理说,小世子要纳个妾,娶个姨娘入门,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哪家的世家公子不是妻妾成全,通房外室的养着一大片的?
也不在于周煊元与盛禧悦的表兄妹关系,而是因为盛禧悦的那一步错棋。
她太心急了!
国公爷是要脸面的人!
想要进入国公府的女子,哪怕是个侍妾,也得是清清白白的明纳正买。
可盛禧悦不是啊!
她先是和周煊元行了苟且之事,有了男女之实,这就让国公爷有了“龌龊”的反感,因此才一再反对她入国公府。
盛氏是正妻,可在儿女之事上,也不能和国公爷对着干,因此也是三缄其口,左右为难的不知如何继续后面的棋局。
“姜氏,要不,这事还是你去说吧,”盛氏突然抓住姜青芷的手,豁然开朗:“你是元哥儿的正室大娘子,要纳个妾入门,你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
“这……”
“对,就你了,你去说,这件事就由你来解决,”盛氏不给姜青芷拒绝的机会,说完就一手抚上额头:“哎呀,不行了,头又疼了,我得去休息了,不行,这件事就由你处理了,不要再来问我了,刘妈妈……”
刘妈妈应声而来,搀起盛氏:“夫人旧疾在身,就不要再操心了,一切有大娘子操持着呢,定然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不是,母亲,我,这,我,她……”姜青芷跟在后面还想说什么,但盛氏根本就不听,一边哼哼着,一边快步离开。
润喜走过来:“大娘子,怎么了?”
姜青芷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没事,预料之内的事情!”
盛氏就是这种人。
凡事都想要占一分头筹,但是遇到困难又不想动手,能推就推,能拖就拖。
只要不是撼动她利益的事情,她都懒得多一句嘴。
要不然,也不至于偌大的国公府,让曹氏当家作主那么多年。
宋紫湘和金镶玉走过来,双方客气的行了礼,姜青芷礼貌而客套的询问了盛禧悦的情况,又进去说了一会话,便起身告辞,直接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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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爷一向是不过问府宅内事的,家里人都知道他的脾气秉性,但是盛禧悦上吊自杀的事情太过于重大,他还是听到了风声。
姜青芷去到那里请安的时候,他的脸色更难看的要死。
“是真的吗?”
“什么?”姜青芷略一沉吟:“父亲是问的……关于七姑娘的事情吗?”
“……”
国公爷沉默以对,但意思十分明显。
姜青芷轻叹:“是,七姑娘对世子爷是情根深种,听闻与夫君无缘夫妻之后,便失望到以身殉情……父亲?”
“……”国公爷的眼尾抽了抽。
姜青芷撩衣跪下:“父亲,七姑娘出身名门,又是世子爷的表妹,之前确实是做错了事情,可他们之间的情义恩情都在,如今七姑娘又这般……父亲不如成全了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一段佳话。”
“佳话?”国公爷嘲讽:“他们做下的事情,哪里能是佳话?”
“父亲,那种事一向是人云亦云的,除非是我们自己家的人,又有几个能知晓其中的细节呢?父亲若是想要舆论好听一些,不如就说一些好听的舆论,左右都是以讹传讹的话……人们只管茶余饭后有个说辞嚼头,没几个人会真的在意事情本身的。”
“你什么意思?”国公爷听的神色一变,缓缓抬头:“你想怎么做?”
“国公府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好,盛家七姑娘过来探望姑母,便留下来以身侍疾,七姑娘温婉贤惠,体贴入微,又识文断字颇有文采,姑母爱惜,便说于盛家,下聘议婚,聘为贵妾,光明正大的进入国公府……父亲以为这样的说辞,如何?”
“……贵妾?”国公爷对女人间的事情不甚为意,但是贵妾意味着什么,他还是清楚的。
“姜氏,你可想清楚了,你想抬那盛家姑娘做贵妾?”
“是,”姜青芷很是坦然,淡定的很:“七姑娘是母亲的嫡亲侄女,血脉本就高贵,又与夫君情投意合,更为了夫君以身殉情,这份情义我为之敬佩,所以,我很愿意抬她做贵妾的!”
虽然说正妻之下都是妾。
可妾和妾,那也是不一样的。
身份尊贵的,后后台支撑的那是贵妾,寻常人家的良家女子进门,那是良妾,至于买进府里的青楼女子歌姬之类的玩物,那是货真价实的贱妾。
虽然平日里在称呼上没有区别,都称之为“姨娘”,可是论起根基底气,那是绝对的不同。
而一旦盛禧悦做了贵妾,光明正大的嫁入国公府之后,那地位便在金镶玉之上了。
当然了,这些女人间的事情,国公爷懒得去多问。
如今姜青芷亲自出面求娶,盛禧悦又“寻思”在前,国公爷也实在是压不住这个婚事了,也就无声点头了。
“这件事的细节流程,你亲自去跟,务必不要搞出难听的丑闻来!”
只要不让国公府背上臭名,他也懒得去管了。
毕竟,朝堂上的事情最近也闹心的很,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管内宅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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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禧悦毕竟是盛家未出阁的姑娘,婚嫁毕竟是要从盛家发嫁。
所以她的身子稍微好了些,便回去了盛家。
临走前,润喜代替姜青芷去送她,并且交给她一封信,让她将信亲手交给万氏。
“我家大娘子说了,姑娘此次回去,若是听到什么难听的话,只管不理会,婚期也就在一个月之内,所以请姑娘不必理会其他人,这万一真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管去找万家娘子,我家大娘子已经交代于她,她会照应好姑娘的。”
信,是给万氏。
也无其他的话,不过是让万氏在婚期之前,务必照应好盛禧悦的身子。
万氏有把柄在姜青芷手中,又是盛禧悦的嫡母,即便是为了面子功夫,也会好好打理。
盛禧悦千恩万谢的离开。
上了马车之后,一时间百感交集。
一直以为,自己的后半辈子会烂死在哪个不知名的家族里,没想到竟然能嫁入国公府。
但是,她心中也清楚的很。
姜青芷不会那么好心的白白帮她!
她是要利用她!
但,那又怎么样?
只要她不违拗姜青芷,乖乖听话的做好贵妾的位子,那后半辈子也是吃穿不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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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云聚苑守门的婆子突然急匆匆的跑进来。
“大娘子,小世子来了,说话间就进来。”
姜青芷一怔,但也很是从容:“竹枝,只留一碗米粥,一荤一素两个小菜,其他的菜肴全都撤走。”
趁着她出门迎接的契机,竹枝带着香兰等几个小丫头,动作麻利的将其他饭菜都撤走了。
伶仃莫名不解:“竹枝姐姐,大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香兰:“不会是怕世子爷抢饭吃吧?”
“住口吧,两个傻丫头,”竹枝低声叱喝:“眼下正是吃饭的时候,世子过来,大娘子肯定是要留下用饭的,可没有菜饭,世子爷吃什么?自然也就不吃了,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