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崔励目光如隼。
那汉子被他盯得浑身一哆嗦,嘴里的话也更结巴了。
他哪儿见过这阵仗?
视线之中。
一群崔家人如狼似虎。
地上二十几个人或趴或躺,嘴里还断断续续发出呻吟。
门前柱子下,一名老者浑身浴血,生死不知。
而人群里,气势最可怕的这个人,目光落在身上,竟让他有种被什么猛兽盯上的感觉,浑身都发毛。
“林傲在哪里?”
崔励冷冷质问。
沈度和姜澄可慌了。
这个时候,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有人暴露林傲的行踪。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
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冒出个跑腿的,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汉子惊恐道:
“我,我是来找姜医生求医的,那位林傲先生只是路过,让我帮忙带件东西给姜医生,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带件东西?”
姜澄愣住。
墙外的一群人更是窃窃私语。
自己不肯出面,找个人来传话跑腿。
林傲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中青门和禅宗南派的代表,这些人脸上都浮
现出了几分异样。
心说林傲迟迟没有露面,难道是提前留下了后手?
崔嵬嗤道:
“怎么,玩儿锦囊妙计?故弄玄虚!他让你带回什么东西了,快拿出来瞧瞧……”
倒是崔映雪警惕道:
“你最好说实话!无缘无故,你凭什么替人传话跑腿?”
说着。
她又上下打量着这朴实汉子,好像是觉得有什么蹊跷。
这人看上去也的确就是个普通人,怎么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朴实汉子赶紧慌忙摆手:
“我说的是真的——”
说到这里。
他语气顿住,脸上更窘迫了:
“姜医生,我家中困难,孩子又患了重病,无钱医治,到处求医未果,那位林傲先生说了,只要我替他跑这一趟,姜,姜医生您就能免费替我孩子看病……”
说完。
他自己也觉得这件事似乎有点荒唐。
非亲非故。
自己不过就是跑了个腿,凭什么能让姜医生无偿治病?
而且家里孩子的病,也不是什么伤风感冒的小病,而是大病……
说完,他咬了咬牙。
一脸郑重地从怀中掏出了他说的东西。
道道目
光注视下。
被他从怀里掏出来的,竟然是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草纸。
这?
墙外的一群人都是哭笑不得。
他们本以为,林傲叫人带来的,可能会是什么向崔家“和谈”的宝物。
结果就这?
宋赢几人暗自摇头。
青门和禅宗南派的代表,两拨人也都各自表情玩味。
说实话。
在这个朴实汉子出现的刹那,他们还以为这是林傲留下来应付崔家的后手。
心中不由然也都升起了一抹期待。
狂刀林傲。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声名鹊起,占尽风头。
而在面对崔寒时,明知道对方是江陵崔家之后,也是毫不手软,出手果断。
不少人都以为林傲必定是有所依仗。
在这个节骨眼上。
朴实汉子的到来,自然而然让众人都有了联想。
只是,这联想此时看来却是有些可笑。
本以为是后手,结果只是徒增失望!
“呵,看来是我等想多了。”
有人摇头道。
另一边。
沈度眼神一黯,刚刚燃起来的希望也瞬间就破灭了。
高墙之外。
短暂的错愕之后,有人又不
免好奇这林傲托人带回来的到底是什么。
“咦,那纸上好像写了字……”
“好像还真是。”
“该不会是林傲知道崔家的厉害,写了道歉信、悔罪书之类的,要向崔家求饶吧?”
众人忍不住道。
宋赢目光撇着那张折叠成正方形的草纸,其上确实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笔墨痕迹。
他心底也多了几分狐疑。
而苏可和老金等,也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泛着黄色的草纸。
就见崔励大步流星,向那朴实汉子走了过去:
“拿过来!”
那汉子下意识将草纸又往回缩了一缩,犹豫地望向了姜澄。
直到这个时候,他也还没搞清楚这里的状况。
不过崔励的语气不容拒绝,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只见他五指叉开,右手一探,已经将那张草纸抓在了手里。
至于这朴实汉子,却是被一股雄强力量推的连连后退,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平衡,手中死死攥着的那只麻袋也是跌落在地。
一整袋码得整整齐齐的笋干,瞬间也从麻袋里泼洒了出来。
这些笋干,显然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每一根都干干净净,长短合适
,工工整整。
汉子哭丧着脸道: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崔励连看都懒得看他,竟是一脚踏在散落一地的笋干上,使劲地捻动了几下。
这才将手中这张草纸打开。
全场俱寂。
不论是崔家众人,还是沈度,都是死死盯着崔励手里正缓缓被展开的草纸。
墙外,一群南市武者也是目不转睛,眼带好奇。
而姜澄三人,此刻更是不由得站起了身体,眯起了视线,拉长了脖子。
“哗啦——”
崔励手中微一用力。
折叠起的草纸被惯性冲击展开。
展开的草纸上,只有短短的一行以木炭写成的笔力遒劲,高山坠石,铁画银钩的字体。
场外的道道目光全都定格。
沈度微微张口,瞳孔一阵茫然。
崔家众人则是拧起了眉,眼中既有错愕,也有疑惑。
崔映雪丹唇微启,但像是失去了声音。
而手持直刀,也一直盯着这张被林傲托请人送回来的草纸的韩征,则是剑眉蓦地一扬,双眸湛然有光。
所有人都呆立当场,再难挪开视线。
唯有崔励,表情狂震:
“有不谐者吾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