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陈双词穷。
好像真的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但陈双猛然反应过来铎景文走的是爷爷下午给他指的那条小路。
不行,铎景文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爷爷肯定会受牵连,她不想爷爷受到一点伤害。
小路已经荒废很多年了,杂草丛生,她腿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被划了好几个伤口。
她真的不明白,心想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少做过几件善事,这辈子摊上了铎景文。
亏爷爷还觉得他脾气好!!他脾气哪里好了!?
总共就和他见了几面,铎景文不是冷着一张脸,就是张口闭口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铎景文倔强的往前走,陈双没办法,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
夜晚的林间小道此刻是无比的诡异,不知名的鸟叫此起彼伏,听的陈双心里发毛,感觉背后阴森森的。
“铎景文你冷静一点,爷爷不是答应你了明天带你去青石镇嘛”
“铎景文!你回头看看我”
“铎景文我走不动了,你慢一点好不好”
“铎景文,我”
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走在前面的那人向后一望,只见陈双坐在地上,脸上表情痛苦,好像崴到脚了。
铎景文眉头紧蹙,啧一声掉头回去。
“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他站在陈双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陈双放下捂住小腿的手,掌心里一个项链在手机闪光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这个项链一出现在陈双的手上,铎景文脸色就开始慌张。
她弯了弯唇。
“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吧”
“麻烦你把它还给我”
这是自己刚刚在河边起身的时候捡到的。
果然很重要,都对陈双这么礼貌了,
不白费刚刚摔了一跤,虽然压着铎景文。
陈双开始耍无赖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乖乖让我给你包扎,然后回家,等白天爷爷带你去。至于这第二嘛”
陈双缓缓举起手,作势要把项链丢出去。
外面有个深不见底的小天坑,这要扔下去的架势,如果真的扔了,铎景文这辈子什么事也不用干了,干脆在这里找到天荒地老。
“好!我答应你!”铎景文喘着气又重复了一遍
“我答应你”
她满意的点点头。
早点这样不就好了嘛。
陈双准备用衣服简单的将他的伤口包扎一下,至少不流血就行。
铎景文此刻随意坐在地上,放松下来时才感觉到脱力,一阵窒息的疲惫感向他卷来。
在最后打结时,陈双小心翼翼的绑了个蝴蝶结。
一滴泪落在她即将抽回的手背上。
刚刚还暴躁无常的人现在又开始掉起了眼泪。
太恐怖了。
陈双连忙拿出项链,哄孩子似的塞到他手里。
“这个项链,是用我妈妈骨灰做的”
他说
陈双感到一阵罪恶感袭来,幸好刚刚只是想吓吓他,没有真的想扔。
“我妈妈,她漂亮又温柔,别人都很羡慕我们一家”
铎景文自言自语一般开口道
陈双插了句嘴
“那她是怎么嗯怎么”她斟酌着用词“出意外的呢”
“她是自杀。”
陈双心里一惊,铎景文下午就说过,都怪自己吃饭太专心了。
为了不再往人家伤口上撒盐,陈双选择默默聆听。
“她和我一样,有病,双向情感障碍。”
刚刚才骂人家有病的陈双挠挠头发,选择闭麦。
“在我八岁那年,很平常的一天。”
“我在上二年级 ,放学后我在门口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她来接我。”
“我就知道,她不要我了。”
那天下午,等到铎景文迈着小腿急匆匆赶到家时,只能看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和地上的一滩血。
秦湘着实美丽,此刻脸色苍白,更像一个破碎掉的瓷娃娃。
她说
“对不起,阿文。”
对不起,但是妈妈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手腕的伤口深可见骨,不知道用了多大劲。
她哽咽说,好看的眼睛蓄满了泪水,眼尾泛着红。
都说爱的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铎景文此刻觉得那是他见过最美的一双眼。
“阿文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好吗?”
铎臻接到电话后疯了一般向会议室门口冲去。
最后还是无力回天,尽管8岁的铎景文第一时间打了120,用尽自己所学的知识去挽救自己的母亲,还是没能留住。
他不怪她,想的是:妈妈,你终于自由了,我也为你感到开心。
铎臻的爱人长眠于3月25日。
世界是她的遗书,铎景文是她的遗物。
也是从这天起,铎臻加倍对铎景文好,想尽力去弥补秦湘缺失的爱。
所以当铎臻在医生口中得知,双向感情障碍这个病是可以遗传时,一向坚强的他第一次缩到角落嚎啕大哭。
秦湘死之前说想回家,他不是办不到。
因为当时的铎景文已经偏执到了整晚抱着骨灰盒才能睡着的地步。
他把这个小小的盒子改成了一个项链,铎臻永远记得,当时铎景文笑的多么开心。
铎景文把这个项链当成了精神寄托。
但是,铎景文竟然决定要去温岭,让秦湘落叶归根。
铎臻不敢想象他是真正释怀了,还是放弃了自己。
他已经失去了爱人,绝对不能再失去铎景文,这个被他从小宠到大的宝贝儿子。
“所以,亲眼目睹了妈妈的死?!”
陈双没控制住自己大声喊了一句
铎景文点点头。
他挽起了一截衣袖,露出劲瘦的小臂,不能忽视的是,手腕处有许多条密密麻麻的伤口。
陈双咬了咬唇,问了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如果你到了青石小镇,完成了你妈妈的心愿,那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他摇了摇头,不是不知道。
是没有打算,他找不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丝意义。
陈双漂亮的脸蛋上的眉头一皱,她的通感能力太强了,以至于现在心脏感觉也痛的有些窒息。
“以后你不能像今天晚上这么莽撞了知道吗,你会真的死的”
小姑娘瞪的大大的眼睛,认真的说到,看起来有点天然呆感。
本来,他想回一句,死就死了。
又突然觉得,算了,再活一下吧。
“你的病一定能治好”
她继续说。
铎景文在一旁看着她,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一丝笑意。
人是因为有弱点才被爱的,看到你脆弱的一面后,对方才真正向你走近,每个人亦如此。
陈双取下手上的银镯,因为刚刚摔跤时沾上了点泥巴。
她用衣角擦干净,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双手递上。
“这个给你”
铎景文没反应。
陈双强塞在了他的衣兜里。
“我们温岭人有个传统,为每个即将夭折的孩子打一对银镯子”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摇晃了一下,银色的镯子衬得陈双藕节似的小臂更加洁白无瑕。
“我刚出生的时候也快死了,但是你看我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这个银镯子是爷爷替我求来的,说是我的免死金牌”
她笑盈盈的说着
“现在你和我一样,也有了一次免死金牌,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铎景文感觉脑子又开始发晕,但是和平常发病不一样,说不上的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