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愣着了?刚才看你那样我还以为你明白了。”时先生并没有意识到时昭的困惑,所以下一秒,时昭的手就伸到了他面前。
“干嘛?”这小子该不会想找我要钱吧?
“老爹,示例盘借我用用。”时昭挑了挑手指。
时先生放下茶杯,不轻不重拍开了时昭的手。
“你自己的呢?”
“放我同桌那儿了。”时昭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我们传家的宝贝,你随随便便给别人带着?”虽然对方是花苒的儿子,但时昭要是有这个毛病可不好!
“是啊,我们传家的宝贝,你随随便便就要教给别人。”时昭不紧不慢地用同样的话术呛了回去。当然,什么人该给什么人不该给,他心里门儿清。
“……你,好小子!”时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这孩子跟自己当年真是一个雕样儿,仗着能力和嘴气死一堆人。
时先生本来想自己一会儿偷摸去一遍推演一下缺了什么条件呢,这下好了,他儿子一张嘴就断了他这条路,可谁让他宝贝他的儿子呢,于是只能掏出了自己的示例盘放在桌上。
“拿去,下不为例!”
时昭喜笑颜开地拿过去开始算了起来。
花间这边,给时昭发完最后一句消息后,便有人敲他的聊天窗口。
他点进去一看,是东贺,那个网吧里手上戴着八卦串子的江城学府高二学霸。
他倒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加的东贺了,况且自己还没来得及买手机呢,这个聊天账号还是用他奶奶留给他的老人机号码注册的。
花间点开消息,就一句话。
东贺:连着几天没来网吧,忙?
花间:忙,我啥时候加的你?
东贺:看见你的账号号码了,你没设置加好友权限,我一申请就加上了。
花间翻到设置去看,是有这么回事,于是设置了好友权限需验证,回来时东贺又发了条消息。
东贺:跟踪狂解决了?
花间:算是吧,没见过了。
东贺:行。
两人对话便没了下文。
这倒是让花间想起来去买手机了,于是他拿了张银行卡出门取钱。
现在才七点多,手机店应该没关门。
银行卡是奶奶交给他的,说是他亲生父母给准备的。
这个小区房子的钱也是他亲生父母给老人买的,记的是老人的名字。不然,一个收破烂的奶奶,可存不到买有安保措施楼房的钱。
卡里的钱足够他用到成年,奶奶为了方便,开了好几个账户,把钱分出来一些,算是给他规划了每个阶段能用到的钱,这样做的目的还有一道保险,要是卡被不法分子抢了,花间也还有别的卡,不至于身无分文。
花间揣着卡去了手机店,随便挑了个智能机,然后刷卡回家。
路上遇到了同学苏知胤。
“哟,花儿!现在有事没。”苏知胤热情地打招呼,上来就要搂人肩膀,花间倒也没把人推开。
“我现在要回家,你怎么在这儿?”
“喏,吃饭呢。”苏知胤冲旁边的高档饭店努努嘴,“吃点儿不?”
“不用了,你怎么吃这么晚。”花间的晚饭是水煮面。
“碰到江家的人了,我爸正在和他们唠嗑呢,我嫌无聊,出来透透气。”苏知胤很是无奈,这些大人聚到一起就聊个没完,丝毫不在意他们这群学生的死活。“哦对,江家老三的儿子也在,只是那人看上去就很无聊,江城学府的书呆子是真没意思。”
提到江家老三,这让花间倍感意外,他装作轻描淡写地问:“书呆子?”
“对啊,哦不是,我不是说所有江城学府的都是书呆子,但这个人是真呆。”苏知胤赶紧表明自己没有对任何人有偏见。
“什么意思?”
“就他那监护人,跟我爸聊天呢,明明都是些大人的话题,非要插几句话贬低那孩子几句,搞得我爸聊天也时不时带上我名儿,受不了,我这不跑出来了?但是我爸好歹没说我不好的,那呆子被说的一无是处,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就坐那,换成是我,早跟我爸杠上了!”
花间听苏知胤絮絮叨叨一堆后点点头,装作不经意间问道:“是挺呆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叫江上,就那个上下左右的上。不过那孩子也是可怜,听我爸说他们家之前出了大事,那孩子从小没了父母,这名字起的也随随便便的……”
“一口一个那孩子,你不也是孩子么?”花间笑着吐槽,“他家怎么回事?”
还有,什么从小没父母,简直扯淡呢。
“别在意别在意,反正都差不多嘛……他家听说是和温家有联系,于是老爷子大义灭亲,但这事儿跟江上没关系,于是江家老三家就只剩他了……”苏知胤还嫌不够劲儿,硬拉着花间聊了半小时,把外界知道的消息都说了一遍,又聊到了同学,课业,考试,聊的口干舌燥了才放花间走,看来这顿饭确实是给他憋坏了。
当然,外界知道的消息,指的是对实事新闻上心的部分民众和所有高层官员。
像花间这种背景普通的家庭,平时一般都不关心这些。
可花间本身并不普通。
江家人这一手控制舆论谣言的消息是真好啊。花间回到家后不免感叹,随后将新买的手机装上了电话卡。
要说这温家到底犯了什么事儿,那可得从青水江图的风俗文化说起。
青水江图这地儿,信奉神,全民皆知的神坛就由江家管理。神坛最著名的便是五年一度的占卜问道,人民献上贡品,由江家人出面主持,在各大家族的维系管理下获取神的预言。
从花间父母那辈儿,青水江图就出了点问题,大灾不断,小灾泛滥,地震海啸山体滑坡都差点成了家常便饭,惹得人心一度惶惶不安,于是大家还没等五年,便准备了各种贡品,求江家再去神坛占卜预言。这一占卜可不得了,当时家族势力靠前的可不止现在这三家,还有一个温家,而占卜结果,竟是说温家出了问题。
这温家是世家行医,和江家没有利益冲突,而温家又低调,家族能起来也是全凭本事,被这预言一抹黑,把引起世界各地灾祸源头的帽子扣在温家头上,让他们一下子便倒了台。
预言说是温家对神不敬,私下里道德败坏,但神的预言是否真能透露的这么细,群众根本不愿意去想,在灾害的压力下,大家一致认为先铲除祸患。
温家人被赶尽杀绝,其中功劳最大的便是江家。江家历来同温家交好,自然知道更多的消息,这时也不留余地对人下手,这一行为激起了群众的热情,什么大义,正气,一系列美称都往江家头上招呼,江家事业迅速崛起,甚至逐渐渗透并替代了教育界。
也许是人民在灾害中失去了亲人,也许是他们对灾害有着深深的恐惧,又或许是他们真的很想过上原来一般安稳的日子,总之,温家人背了这口锅,就连灾害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大幅减少,大家也一致认为,是温家祸患没有铲除干净的缘故。当然,这中间早已历经好几年,江家家主搜刮遍了四大区,可疑的人员都好好的调查了一番,硬是没找到温家遗祸,直到,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三个儿子,好像只有一个亲生儿子的事。
那个时候,江上已经在江家待了快五年了,刚好八岁。
也是那个时候,八岁的江彻,被他父母送了出去。
中间发生了什么,或许谁都不知道。
这些事,前半段是花间从奶奶嘴里听到的,后半段,是他的记忆。
在他的记忆里,江上原本的名字,是温沉。
所以那天在学校后门打的那一架,听到温沉这两个字,他反应那么大,但他当时忘了,现在的温沉在外界可是江家继承人之一,温沉这个名字,不会再出现了。
时家,时先生坐在书房沙发上边看报纸边喝茶,一壶茶都已见了底,便搁了茶杯,晃悠到时昭旁边不咸不淡地开口。
“一个时辰了,有头绪没啊我说。”
“……爹。”时昭挎起个批脸。
“怎么了?喊你爹我干啥?”时先生乐得看时昭吃瘪。
“我倒是算出来一点新东西。”时昭让了让身子把结果给时先生看,“但盘上这边儿显示除了江家和各方势力,还有一个我真不知道指的是什么。按棋子走向来看,这后面走到了生辰八字上,似乎是在指某个人,但这肯定不是江彻啊。”
“你这小子,平时说到大局走势不是挺聪明吗?怎么涉及到个人就有些犯糊涂?”时先生觉得奇怪,“你不是还能算出来江彻处于事件中心吗?这次你怎么没发现,这颗棋指的是温家?”
“温家?温家不是没了吗?而且棋子都走生辰八字了,那肯定是指的人嘛,怎么会是温家。”时昭拧了眉头,一脸不解。
“嘿……?你小子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温家不是还留了个孩子吗,这颗棋的走向就是指温家剩下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加入这组局的重要条件,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时先生絮叨着絮叨着,看见时昭逐渐扬起的嘴角,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臭小子!笑什么呢!”
“老爹啊,温家遗祸不是外界谣言吗?那为什么江上在这组局里是不可或缺的条件?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时昭笑眯眯的,他早看出来缺失的条件就是被江文清(江家老三)调包的江上,只是他手里知道的真实信息不够多,于是决定诈他老爹一手。
嘿,还真诈出东西来了。
时家主张灾祸和温家无关,但迫于舆论压力,他们不会帮温家澄清,因为在这场巨大的阴谋下,他们得先自保。可惜,因神坛占卜问道的特殊性,每次举行都严格由各大家族一同把关,实在是不可能被动手脚,所以时家当时也只能自保。
到底是谁在害温家,又是什么目的?没人知道。
“你还学会诓我了?”时先生无奈,不是他不想告诉时昭真相,而是时昭年纪太小,这个年纪,容易冲动,于是当下便犹豫起来。
“时昭,你多大了?”时先生揣着答案问问题。
“14岁。”时昭从来不觉得年龄是什么问题。
“14岁,按照现在的法制,是犯了严重的罪也不会坐牢的年纪。”
时先生想表达的就是,这个年纪,容易冲动,热血上头,做出的事情往往不能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要是现在告诉他一些事,谁知道他会不会正义感爆发一不小心害了自己?
“老爹,你觉得这个经历世界毁灭之后,哪怕重建,我还能再是我吗。”时昭一改以往在他爹面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俨然一个思想成熟的大人,“还有四年,我想在至少一年内,尽快学到所有东西。”
在算出来关键人物有江上后,他便按着花间给的思路,重新推演了那一局,虽然没解,但他发现,每次当代表群众的棋子走到零盘附近时,中心指针的方位都很不妙,或是指向伤门,或是指向惊门,又或者,接近死门。
他们是青水区的老大,将人群的可控因素牢牢握在手里倒是可以惊险擦过阎王门槛又回来,但凡有一些疏忽,那将是万劫不复。
总有那么些人不可控,更何况他们能引领的人有限。也就是说,当情况最糟糕的时候,这个世界也许真的会走向深渊。
而群众第一次趋向靠近零盘时,便是四年后。
他想抓紧时间。
时先生毕竟也是资深老辈,他也是当年时家最出色的孩子,现在早已可以不靠示例盘便掐算推演,只是,这种推演,得不到示例盘中心指针的指示。
他知道群众可能会有危险,只是不清楚程度,对于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子,他也深知其能力,于是听时昭这么一说,那这惊险绝对不是能安稳度过的。
“你真的长大了。”时先生忍不住感慨。
哪怕外界对时家父子插科打诨式相处模式完全不知情,哪怕外界现在最敬重的是时家家主,哪怕时家家主总是在自家儿子这儿吃瘪,但这一刻,他切身实地感受到了时昭思想早已远超同龄人。
在别家孩子还在玩乐打闹之时,时昭已经开始站在世界的角度,高瞻远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