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阳:“你为什么带我出来?”
“因为你给我唱了一首歌,我很喜欢那首歌!”
燕阳动容:“我可以带你出去,你可愿意?”
泥鳅眼睛露出疑惑:“出去?出去哪里呢?”
“外面才是真的世界,你在这里无论怎么修炼,都无法突破这方天地的。”
泥鳅更加迷茫了:“可是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这里怎么就不是真的世界呢?”
燕阳耐着性子:“你跟我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这里,只是我们历练的一个秘境!”
“秘境?”
一道光芒从天空滑过,燕阳预感到什么,快速转头看向泥鳅:“走不走?”
“好……”
但好字还没说完,一阵火升腾起,燕阳双眼中,弥漫出无数的火星子,原地再没有泥鳅的身影。
他徒劳地抓了一把,只抓到了熄灭的火星。
良久,洞穴口响起歌声:“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歌声飘远,逐渐归于宁静。
燕猗进入的秘境,一片繁华,是一个街道,街道上到处都是人。
他的脚步一步步跨过去,看着人群中的少女,手里拿着一个花环,旋转着向身边人炫耀。
“好不好看?阿墨——”
少女一身红枫裙,身边人一袭玉簪绿长袍,广袖迎风而动,青丝如瀑,腰间的紫金葫芦和双环配饰随着走动,一起一伏。
他的手中摩挲着一串灵珠,嘴角带笑,仿若明月入清泉一般皎洁,又似松间清风绕般惊鸿难遇。
他站定,轻唤了一声:“阿络——”
少女看向他,展颜欢笑:“阿泽啊,你来了——”
“过来!”他伸出手。
阿络迟疑了:“不去!”
“听话,他会让你陷入不复之地!”
阿络摇头:“没关系,这是我的命,阿泽!”
燕猗的心,隐隐泛着疼痛。
该怎么告诉她,他不想让这一切再发生。
“阿络——”
他又唤了一声,甚至把抓她的手加大了力量。
阿络蹙眉:“阿泽,其实,这是我必须要走的路,这一切,早就设定好了,你相信吗?”
“我不信,为什么设定好了?
谁设定好的?
他凭什么设定?”
阿络苦涩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还是要走,她还是要去经历那些撕心之痛,还是要死一次再死一次,还是要他和玖夜,拼了老命的去救?
燕猗忽然很气,气的不是阿络执意不肯回头,气的是她所喜欢的人,为何一定要伤她?
但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叫嚣着:“对,杀了她吧,她辜负了你的嘱托,她从来没有把你的命当命,她就要自己去送死还连累你们大家一起。
杀了她,她太自私了,杀了她一了百了,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你不会耗尽修为返老还童,玖夜不会失去六尾流落荒野。
杀了她,你不用重新修炼,也不必苦苦等待,杀了她,你还是流波少主,主掌海域之地,呼风唤雨,万年无虞!”
燕猗举起的剑,让脑海里的声音更加兴奋,叫的更加欢畅了。
直到阿络惊呼出声,脑海里的声音才尖叫一声消散。
燕猗一剑刺向玉簪绿的男人,那人眉头都没皱一下,化成一道火光消散在面前。
“我永远都不会对阿络举剑,永生永世,再也不会!”
他的目光冷得犹如深海冰山,听着阿络一声声痛苦的呼唤,眼眸微动。
“啊,阿泽你杀了他?你杀了阿墨?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啊?”
燕猗微眯双眼:“杀他是因为,他不是真的!”
阿络一顿:“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也不是真的!”
燕猗温淡说道,但看着她的目光却一如既往的温柔关切。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不是真的?”
阿络捂着脸,似乎很迷茫。
燕猗拉开她手:“别担心,虽然我知道你们都不是真的,但我不会伤害你,就算你是秘境中的幻觉,是我的心魔,我也不会,灭掉你!”
阿络忽然笑了,笑的心满意足,她缓缓靠过来,幸福道:“阿泽,还是你对我好——”
这一句话,曾经在长宁岛的深夜,她也说过。
那年是深冬年,天寒地冻,处处受灾,三界唯有天界不受影响。
魔域本来就比人界要冷,赶上这个年头,更是处处冰封,万里雪飘。
他去魔域接的人,把阿络弄到长宁岛,长宁殿九个擎天大香炉都用来给她烧柴火了,满殿到处都暖流四溢,像极了他的一颗心。
她在长宁岛住了一整年,从开春到冬至,那是他们最快乐的一年,没有人打搅,没有人捣乱。
那时候的阿络,也才五六岁,竖着两个羊角辫,额心的彼岸花花钿鲜活得很,会蹬了靴子,光着脚丫,在殿内撒丫乱跑。
他就安静地坐在那软塌之上,手里拿着各个海域呈上来的折子,慢条斯理的看阅。
偶尔抬起头,瞄一眼小丫头,她又双手掐了两朵鲜艳欲滴的曼珠沙华,一边摇着小胖手往耳朵边插,一边问他好看吗。
燕猗扶额,温淡回答:“好看,小阿络带什么都好看!”
小阿络听完高兴的跑出去炫耀了,他才心痛地喊来习讷问:“本少主的曼珠沙华还有几朵?”
“少主……一朵……”
“只有一朵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如果声音能滴血,现在应该有了汪洋之势。
结果习讷一句话,直接给他干贫血了。
“一朵不剩!”
他反应了两秒,深吸口气:“说话再这样乱断句,就把你丢到相柳那边去做饲料!”
习讷垂头。
罢了罢了,反正也是因为阿络才种的那花,若不是阿络的花钿是朵鲜活的曼珠沙华,他又怎么会喜欢这种代表着无穷思恋又没有善果的花朵?
胸口传来尖锐的疼痛,中断了燕猗的思绪,低头,阿络手里拿着七绝刺,朝他笑的烂灿单纯:“阿泽,你不是说可以为了我去死吗?
你看,当年我被钉入七绝刺,就是这般疼痛的,那滋味,生不如死啊,只要我一动用魔骨的力量,就会感受到有人拿着凿子一下一下往骨头缝里凿钉子的疼痛。
每一下都疼到抽搐,疼到眼睛发红,疼到看不清东西……
现在你也感受到了啊,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朋友?”
燕猗呵呵笑开,是啊,最好的朋友。
“你怎么不说话?”
阿络松开手,退后。
燕猗捂着胸口,嘴角溢血:“你想我说什么呢?
我刚刚杀了他,就是不想让你再经历这种痛苦了。”
“可是你没想到,我不用经历了,你却要代我经历吧?”
燕猗轻轻舔过嘴角:“想到了!”
怎么会想不到?
身边的那个人,不管是个什么怪物,只要它顶着阿络的这张脸,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他都能坦然接受,就像此刻,他明明知道,这是他的心魔所化。
他明明知道,心魔一旦成熟,就会不停创造时机,一旦试探成功,便会变本加厉。
他什么都知道,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他却甘之如饴,因为这个假冒的阿络,让他忽然记起了所问盘和长宁岛都没有给到他的回忆。
他甚至觉得,已经在苏醒属于南泽的情绪。
这一次,换眼前的阿络迷茫了。
她愣愣看着燕猗扶着胸口倒下,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
从前,她化作谁,都会被对方识破,哪怕第一次没被识破,时间一久,就会被人发现破绽。
发现破绽后的结局便是一句话不说,斩杀她。
毫不留恋毫不停顿毫不手软。
不管上一刻多么浓情蜜意,不管上一刻海誓山盟还是天涯海角,下一刻,翻脸不认人,出其不意,或者是气急败坏。
可眼前的男子,他的反应是前所未有,他说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假的,但他还是对着她浅笑温谈。
他明明可以像刺穿另一个化身那样刺穿她的,他的法术那么高强,她肯定是无法逃掉的。
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动手,甚至到现在,被她伤害到,也没有任何打算动手。
“你……你疯了?”
她喃喃问。
燕猗趴在地上,看着她的脸,笑:“我很清醒!”
阿络摇头:“不可能,你颠覆了我认知!”
“那是你根本不知道,阿络她,有多好——”
所以,哪怕是幻觉,是心魔,是化身,他都不舍得伤害半分吗?
阿络出现痛苦挣扎的表情,似乎接收到了某种任务,她脸上抗拒,但脚步却在一步步逼近燕猗。
燕猗看着她手中逐渐幻化出来的玄蛇鞭,苦笑一声:“玄宝阁这次押对了,这个心魔,真的能把我拿下!”
他的怀里一动,钻出来一个小龙脑袋,顶着两只可爱的小犄角,打了个哈欠,歪着头打量阿络。
突然,它龇着牙:“啊呸呸呸,妖怪,吃俺小龙龙一尾!”
它奶凶奶凶张牙舞爪,喊的是吃一尾,结果喷的是一个冰球。
阿络一直盯着它的尾巴警惕,结果尾巴一直没动,谁料身上突然被冒出来的冰球打中:“啊——你这熊孩子,怎么骗人?”
“什么骗人,吃俺小龙龙一个冰球?”
阿络胳膊被冰冻伤,听到冰球,条件反射抬手挡脸,结果肚子上又狠狠被抽了一下。
“啊——小孩儿的话……也不能……信了吗?”阿络捂着肚子,倒飞出去数米。
说尾巴结果丢冰球,说冰球,结果甩尾巴。
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吧?
“好好好,胡说八道……”她深深吸两口气,快速幻化出新的胳膊。
盹盹盹眨了眨眼:“这叫,声东击西,什么胡说八道?
是你自己笨,还敢冒充我娘亲?
主人你瞧瞧,她可以再长出来新的手臂,她是妖怪……”
燕猗颓然叹气:“你不要再伤害她了……”
盹盹盹不解:“妖怪,我为什么不伤害?
我可是有火眼金睛,主人你不会像娘亲说的那个唐爷爷一样吧,看不出来妖怪,也不让我打妖怪?
盹盹盹可不是大圣哟,盹盹盹没有紧箍咒……”
“废话少说,你个小东西,过来啊——”
少女站在对面,脸上的天真浪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狠厉和戾气。
盹盹盹刚要冲过去,却发现尾巴被燕猗抓住了。
“啊主人,打人不打脸,抓龙不抓尾,你先松手,就看俺让不让她现出原形!
呔,孽畜,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盹盹盹继续奶凶奶凶地输出,谁料对面那少女当真一顿,火光噌地一撩,化成无数火星子消散在空中。
盹盹盹傻了:“啊主人,这孽畜这么听话?”
燕猗眼中寂寥,胸口的七绝刺随着假的阿络消失,也消失殆尽。
不过那种疼痛感,还是很清晰地萦绕在四肢百骸中。
“主人,真的娘亲还在外面等我们哟——”
盹盹盹钻进他胸口前说了这么一句,燕猗的目光顿时清明起来。
对,小师妹还在等他——
这一世,他不能再把她弄丢!
燕猗爬起来,在整条街上,寻找阵眼出口。
与前面几人相比,燕丹这边就,嗯,不好细说了。
反正平时看的书,在这里都看到实操了。
美人美酒,乐不思蜀。
不过他倒是存了一丝清明在,始终不加入,只旁观。
就像是把书上的内容演活了。
“嘿,还别说,小师妹说的对,有些姿势不符合人造结构学,一看就太假了,全是破绽。
而且这玩意儿,看多了腻~!”
他干脆闭上眼睛只喝酒,心里寻思着玄宝阁这货,会不会给他们每个人都放了个记忆石在四周,外面如果能看到每个弟子的情况,就……
那就太尴尬了!
算了,他干脆一掀衣袍站起来,此地不宜久留,别被人看到,丢脸丢大发了。
就在他刚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一美女,胸大细腰大长腿,穿的凉快轻薄,直接掉进他怀里。
燕丹条件反射接了一下,便把女子抱进了怀中。
软香在怀,他要么柳下惠,要么犯一个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但他却谁也不是,没有柳下惠的淡定自若,也没有所有男人的花花心思,他双手一抖,像扔一个烫手山芋一般,将那美人儿丢出去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