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进就不能进,我们厂长都说了,最近是我厂关键期,不能随便进。”老保安脸色严肃。
“而且,你还是个外地人,谁知道你进我们厂要干嘛。”
老保安最后一句话,戳中了屈东鹏的敏感神经。
他在公交车里的时候,就因为忠州口音,被几个武黄市的老太婆嘲笑了一路,憋了一肚子的气。
现在居然又被一个老保安看不起!
屈东鹏想发火,但是他更想要进厂子里。
最终他还是吞下了一口气,慢条斯理的跟老保安好话说了一箩筐。
没想到老保安认死理,说什么就是不让屈东鹏进去。
要是按照屈东鹏以前的性格,他哪里能受这种委屈。
这完全是虎落平遭犬欺嘛。
“不行,不能走。我这一趟过来,厂里面的不少人可都是知道,都盯着我呢。而且回去之后,彩钢瓦没有隔热板这个东西,在忠州没有销路……到时候我责任就大了。飞少可是花了老大的人情才推我管理销售彩钢瓦的事!”屈东鹏心中暗忖。
虽然有魏飞在背后支持他,但他如果想要将姚宏民弄下厂长的宝座,一定要有亮眼的业绩才行。
毕竟身为一厂之长,空有关系业务能力是个草包,那
也是空中楼阁,根本行不通的。
想到这里,屈东鹏憋着一口气,干脆蹲在了厂房旁边不走了。
他要等。
他就不信这福星泡沫厂的什么管理层人员不出来。
只要瞅到机会,他就冲上前报出自己的身份,说要谈生意。
到时候进厂还不容易?
瞅到那外乡人蹲在了墙角里,老保安撇撇嘴没有搭理。
屈东鹏心里面憋屈,拿着烟一根接一根的抽着。
等了一个多小时,大半包烟都抽完了,还没有等到什么人出来。
轰!
天空突然响起了一声闷雷。
没过一会儿,哗啦啦的雨落下。
屈东鹏一会儿就被雨水浇成了落汤鸡。
他这时候,也很硬气,根本不央求那老保安,狼狈的跑到附近一个有屋檐的废弃小屋里躲着,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福星泡沫厂大门处。
等了一刻钟。
一辆黑色皇冠轿车,劈开茫茫的雨线驶了过来。
眼瞅着那皇冠轿车往福星泡沫厂方向赶,屈东鹏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身为副厂长,屈东鹏当然认识皇冠轿车。
这样的轿车一辆三十多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开得起。
如此顶级的豪华轿车往福星泡沫厂里面赶,这轿车的主人,一定是福星泡
沫厂的厂长!
屈东鹏知道机不可失,连忙从废弃小屋里冲了出来,一百七十多斤的身躯在雨中狂奔。
“喂,等等!”一边跑,他一边冲皇冠轿车声嘶力竭的大喊。
一路上狂奔的双脚,给后背甩了大片的泥浆,十分狼狈。
但现在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要着皇冠轿车拦下。
可没曾想他刚靠近皇冠轿车,那轿车陡然加速,轰的一下溅出大片的泥浆水。
屈东鹏车没有拦住,反而被溅了一身的泥浆。
他顿时有点崩溃了,气得直跳脚。
屈东鹏都不记得有多长时间,他没有遭受过今天这种屈辱了。
“我艹,开皇冠轿车了不起啊,这么看不起人!”
“武黄市的就了不起啊,有什么高人一等的,有本事以后别来忠州!”屈东鹏冲着皇冠轿车的车屁股破口大骂。
面前的皇冠轿车,在经过保安亭的时候,稍作停留,平稳的开进了工厂深处。
显然是听不到屈东鹏的怒骂了。
在雨中怒骂了一阵子,屈东鹏又气又累,浑身还一阵阵的发冷。
季节已经到了秋天,平时秋老虎肆虐还没什么感觉,但是一下雨,这秋天的凉气就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屈东鹏骂了一会儿,
心灰意冷。
看来今天这趟武黄之行,是悻悻而归了。
屈东鹏憋屈的转过身,刚要离开,背后忽然响起了喊声。
“那个、那个外地的那个人……你站着!”
屈东鹏诧异回头,喊住他的人居然是刚才那个油盐不进的老保安。
“干嘛?”屈东鹏没好气道。
“我们副厂长说了,喊你进去!”老保安道。
一听这话,屈东鹏喜不自禁,他都差点想要哭了。
进一趟福星泡沫厂可真不容易!
他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刚才追着那辆皇冠车的喊声,大概被车里面的人注意到了。
这时候,雨居然停了。
屈东鹏稍微整理了下发型,将身上弄得整齐一些,摆出了几分轧钢厂副厂长的架子,冲老保安冷哼了一声,昂然往工厂里走去。
他一进工厂大院,就瞅到了停在小洋楼前的皇冠轿车。
身为忠州轧钢厂的领导,他心知肚明,那副厂长的办公室肯定是在小洋楼里没跑了。
屈东鹏连忙屁颠颠的上楼,终于是瞅到了挂着副厂长牌子的办公室。
他精神一振,在门外整理了下头发,抖擞精神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一进去,屈东鹏就发现这办公室里的布置古色古香,颇有意境。
一个身材颀长,身穿笔挺西装的青年人,正背对着他,给旁边的一个金鱼缸里养着的几条小金鱼喂食。
虽然没有看到青年人的正面,屈东鹏却肃然起敬。
他隐约觉得,这青年人居然让他想到了忠州的那个飞少。
两人的身上,都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这种威严不是刻意装扮能展示出来的,它是一种上位者颐指气使很久,才养出来的一种气度,是自然流露。
面对这样的青年人,又是有求于人,在外面经受了一系列打击的屈东鹏,现在毫无任何矜持了,连忙拿出了对待飞少的低姿态。
“您好,您就是福星泡沫厂的厂长?没想到您这么年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鄙人是忠州轧钢厂的副厂长屈东鹏,想要跟你谈一下隔热板的生意。不知道厂长您能不能……”
屈东鹏一上来,就对面前的年轻副厂长低头哈腰大献殷勤,嘴巴像是抹了蜜。
可他话说到一半,脸上讨好的笑容顿时凝固。
面前的青年副厂长冷哼了一声,转过了身。
看清楚这年轻人的长相,屈东鹏只觉得脑子嗡了一声,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转过背的青年人,居然是……那个忠州的秦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