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地方,秦奋当然就着姚宏民。
他精挑细选了一番,将地址订在了轧钢厂附近的良友酒楼,一间据说做本土菜不错的饭店。
到了饭店开好包间,秦奋等待了一会儿,姚宏民就笑着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秦奋上次见过的漂亮女秘书。
她一进来,就紧挨着姚宏民坐着,在一旁倒茶端酒。
姚宏民坦然受之,脸上笑意盎然。
这一顿饭的气氛很好,加之秦奋点的都是当地忠州特色菜,诸如麻辣田鸡、干烧竹笋肉等风味菜。
姚宏民胃口大开,一边喝酒一遍跟秦奋聊天,不一会儿他已面色微红,性质越来越高。
“小秦,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年轻小伙。点子多,人也鬼精鬼精的,我像你这个年龄,还在钢厂的锅炉班里当管理。”姚宏民举着筷子,对秦奋笑着评价了一番。
秦奋摸了摸鼻子。
“姚厂长可别笑话我。我这人只是胆子大,能想一些馊主意。关键是姚厂长能站在全局的高度出发,将我这馊主意变废为宝。”
秦奋这谦虚的态度,让姚宏民更加满意。
当然,他并不会因为秦奋谦虚几句而当真了。
这年轻人的独到之处,他早就见识过。
他哈哈大笑的指着秦奋:“小秦,反正我看好你。你不是一般的年轻人,眼光毒辣啊。”
“刚好趁着今天这顿
饭,我想要问问你。站在你的角度,你觉得我们忠州轧钢厂接下来要怎么发展?”
他话音一落,石破天惊。
本来在旁边帮姚厂长剥虾的女秘书一怔,根本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姚宏民嘴里问出,问的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要知道关于轧钢厂未来发展的这种事情,通常只有统筹全局的厂领导才会考虑。
而且这需要一个长远的眼光,对未来的钢铁行业有敏锐嗅觉,才能够高屋建瓴的洞悉问题所在。
甚至姚宏民的这个问题,轧钢厂的诸多领导都不一定有答案。
1998年,风起云涌。
国企进一步深化改革,许多国营企业已经品尝到改革的阵痛。
姚宏民的一些茫然,也是诸多国营企业领导者的心理写照。
姚宏民丢下来的这一道难题,秦奋接得很谨慎。
房间里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姚厂长,那我就冒昧的谈几句。”
思索片刻秦奋抬头:“我们忠州轧钢厂的发展,我个人觉得,不能照搬其他城市大型钢厂的经验。”
“做事情要实事求是。忠州轧钢厂跟其他大型钢铁厂比起来,体量小,附近也没有优质的铁矿原产地,想要照搬其他大厂经验是不行的,我们要另辟蹊径。”
秦奋寥寥几句话,站在了一个高度上,点破了忠州轧钢厂的困局,特别是不能跟照搬大厂
发展经验的话,简直振聋发聩,让姚宏民暗自吃惊。
因为最近厂里有种口号,要学习武黄钢厂先进经验,打算引进国外大型生产设备,扩大新型钢材生产。
毕竟武黄钢厂,是国内排名前五的大型钢厂。
实力雄厚,经验足。
许多老忠州轧钢厂的人都觉得,按照武黄钢厂的发展路线走不会错。
而姚宏民内心里,隐隐觉得照搬武黄钢厂的发展路径不妥……
只是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秦奋的话,无疑是说到他心坎上去了,让他眼睛一亮之余,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继续说,如果不照搬武黄钢厂经验,那你觉得我们要怎么发展?”姚宏民脸上浮现欣赏之意,鼓励道。
“忠州轧钢厂是小个子,不能走武黄钢厂那种全品类的钢厂生产。我们要把拳头捏成一团,打出自己的品牌产品才行!现在国内深化国企改革,日后民营经济会越来越好,人民会越来越富裕。”
“人民兜里有钱了,各种高质量的生活用品需求会提高,我建议可以考虑走民用化钢材路线。”秦奋沉声道。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忠州轧钢厂,不如专门生产彩钢瓦!”
秦奋目光灼灼,盯着旁边的姚宏民。
姚宏民盯着面前的酒杯,一阵失神。
被震撼得不轻。
秦奋的话,已不能用大胆来形
容了。
在轧钢厂里,姚宏民算是一位开明、思想活跃的年轻领导。
可即便这样,他也在秦奋的思路中受到了巨大冲击。
他隐隐觉得秦奋说的很有道理,可忠州轧钢厂已经延续了老路那么多年……
现在一下子转向民用化钢材,甚至是专业生产彩钢瓦,恐怕在厂里会引起轩然大波。
就连他本人,都一下子有些不能接受。
“秦奋,你这主意可真大胆。我要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沉默良久,姚宏民笑着点头道。
“姚厂长,我刚才只是一点不成熟的想法,你可别往心里去。不过以前有句老话,不破不立……忠州轧钢厂效益每况愈下,如果不狠狠破一下,以后怕会‘立’不住啊。”秦奋最后点了一句。
他知道,一时间马上说服姚宏民不容易。
但是,他要努力在姚宏民心里面种下一颗种子。
只要时机一到,这种子会迅速催发成参天大树。
姚宏民的忠州轧钢厂,是秦奋发财计划里的重要一环。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姚宏民从秦奋身上,他已经得到了一些想要的东西。
起码关于未来轧钢厂的发展道路,他是要回去好好思虑了。
秦奋也感觉姚宏民对待他的态度,愈发的平和。
举手投足间丝毫没有将他秦奋当成小辈,而是有几分平辈论交的意思。
“小刘,你去把
账结一下。”酒足饭饱,姚宏民脸上已有几分醉意,他低声吩咐身边的俏秘书。
刘秘书乖巧的站起来,刚要转身离开,被秦奋喊住。
“刘秘书,姚厂长,账单我已经结了。”秦奋笑着道。
刚才他借着上厕所的功夫,早就偷偷去饭店前台结了账。
姚宏民有几分惊讶。
“小秦,这样怎么行?这次本来就应该是我请你,上次因为你的建议,我就得到了不少好处……怎么都不该你买单啊!”
“姚厂长,话不能这么说。你对我也是很照顾,我心里一直记着呢。不如这样,这顿饭我请,下次再让姚厂长你请。”
秦奋这句话很讲究,如果下次想要约姚厂长出来,他也有很好的由头。
“小秦啊,你这做事风格太上道了,根本不像现在的毛头小年轻啊。”姚宏民食指指着秦奋,嘴里大笑不止。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
像秦奋这样做事滴水不漏的年轻人,他姚宏民是第一次见过。
这年轻人,是真正的见多、识广,思考问题很有深度和远见。
在内心里,他已经有强烈的结交之心。
“这样吧小秦,以后你别见面就喊我姚厂长,这样太生分。你就喊我姚哥,我也喜欢听。以后我就当你是干弟弟,下次到我家里去,我让你嫂子拿我收藏的全兴酒招待你!”姚宏民亲热的搭上秦奋肩膀,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