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我是有必要和你说一个故事……两年前,我女儿还是一名高二学生,她特别乖,只是有一天晚上, 我看见她大腿上刻了一个纹身, 我就责备了她几句, 然而她晚上就跑出门了……”
“我吧,一门心思扑在教学上, 那天我以为她赌气,和往常一样去了同学家, 就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早上……”辛田非顿了顿, “我去晨跑,跑了不过一公里路,在路边一个绿化带那, 有几个人围在那,我路过时并不想多管闲事,然而,我看到了我女儿数数……”
他停顿了许久, 又开了口:“当时她趴在地上, 几乎是一丝.不挂,仅有一条短裤挂在膝盖上。一个男人, 正蹲在地上询问她的情况, 掰开了她的手臂,她的前胸露了出来, 然而男人却没有感到一丝羞耻, 甚至把她整个人翻了过来, 他就叫齐小伟……”
“啊……”文慧知一阵颤栗,她终于知道他是谁,就是灭门惨案的凶手,她一下子就浑身软了下去。
“除了齐小伟,还有一个摄影师,他手里捧着一个摄像机,正在对我女儿上下拍照,就在我女儿露出前胸时,他还将镜头往前推了推,生怕捕捉不到细节,你应该知道他,他叫魏兴民,是时新晚报的摄像师……”
文慧知已经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战栗了下就像断气了一样一动不动。
“当我把背心脱下来裹在女儿身上的时候,有一对夫妇在那儿指指点点,女的说,纹身的女孩,有几个好东西,肯定是穿得暴露吸引了强.奸犯,男的说,这一看就是学生搞援.交,被人抛弃了……你看看,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有人就是不放过她,这对夫妇你也知道,就是朱工友一家。”
“对了,我女儿是那天晚上生我的气,于是去路边公园散步,结果在林子里被人偷袭,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晨曦,她拼命爬着叫救命,从绿化带滚到路边昏迷……”
“当然也有好心人叫了救护车,我女儿终于得救了,她苏醒了过来,我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直到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们的报纸,一位叫文慧知的著名记者,在报道里说,叛逆任性让她遭受命运的摧残,如果她不曾纹身,不曾穿着暴露,她懂得洁身自好,做一个好孩子……”
“你们高高在上,置身事外去点评别人的人生……你以为这就是你高尚的工作……这件事随着时间本可以慢慢销声匿迹,殊不知,我女儿看到了报道,我女儿的同学看到了报道,认识我家的人也看到了报道……她……”
辛田非突然声音哽咽:“如果我那天不去买菜,她一定不会跳下楼……等我回家的时候,她也不会躺在血泊里……”
随着他哽咽停止,空气里突然寂静得可怕,猛地,他一把抓住她的下巴。
文慧知被强行抬起头来,一双阴森恐怖的眼布满血丝,正折射在她的眼中。
“你为什么不说话?”辛田非咆哮起来。
他有意松开她下巴,文慧知哭着求饶说:“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辛田非吼道,“你以为还有下次,你以为人生总有下次……”他笑了起来,“我也想有下次啊,如果那次我不责备她,她一定不会离家出走,如果那次我不去买菜,她一定也不会跳下楼……可是……”他又哭又笑,将她的下巴彻底放开,“没有下次了,没有了……”
他猛地一转身走向磨刀台,将那把磨得闪闪发亮的匕首拿了过来,再次回到她的面前,他的声音低语恐怖:“你知道十八层地狱吧?这都是我为你们设下的,但,第十八层地狱你知道是什么嘛?”
“哦哦……你一定不知道,我现在来告诉你,我一会把你脱光,然而用这把刀子从你的喉部切开,然后慢慢地沿着你的锁骨,你的胸腔……直到你的胯部,将你的人皮分开,然后慢慢地剥下来……这就是第十八层地狱……剥皮之刑!”
“嘶……”辛田非一把撕开她半边吊带裙。
“啊,求求你……”文慧知拼命凄惨地喊叫,铁链疯狂地抖动。
然而这把明亮亮的刀子,已经在她脖子处划出一道血口……
*
“韩队,文慧知的通话记录,最后一个电话是联系辛田非……”
“韩队,文慧知没有回老家……”在韩长林的对讲机里,传来了陆续的汇报声。
“妈的!”韩长林捶了一下汽车仪表台,整个塑料盖都在抖动。
刚刚从文慧知的租房出来,文慧知可能去的地方全部找过了,她到底去哪了。
警车在马路上飞快跑动,然而并没有具体目标,车子只能朝文慧知老家方向跑去,试图在路上阻截他。
“韩队,我们真的去文慧知老家吗?”唐小川不敢放慢油门,又问了问。
韩长林没有回答。
车厢里一片寂静。
赵雷霆就坐在孟思期旁边,他一路捏着拳头,好像一直处在紧张状态。
孟思期的焦虑也一分没有少,她很难想象今天会有第三起惨案发生,而且还是一直跟踪这件案子的报社记者。
她揩掉鬓间的冷汗,微微摇着头,一只手抓住前面的座椅靠背,指节泛白,身子有些僵硬。
辛田非会将文慧知带去哪,在摇晃的车厢里,她再次把报纸拿了出来,眼睛被晃得生疼,但是并没有看出什么信息,除了最后有几句文慧知的分析,她认为辛数并不洁身自好,这就是她所谓的“文化自由”。
辛田非一定很恨她吧,如果没有这篇带了个人主观意愿的报道,或许她女儿应该不会轻生。
辛田非一定想尽办法折磨她。
“哇……”就在车子猛地急转弯的一刹那,孟思期猛然吐了出来,这一吐,一下子将她裤腿和前方座椅靠背弄得脏兮兮。
赵雷霆忙从一旁取出纸巾擦拭,安慰她没事吧。
孟思期气喘吁吁,眼睛都红了。她忙说了声“对不起。”
“小川,停车休息。”韩长林下了命令。
车子靠边停下。
孟思期立即推开车门,在外面吐了起来,除了一些苦水,什么都没。
漱了几下口后,她感觉舒服多了,其实她已经习惯不晕车了,可能是刚才看报纸一时导致头晕。她很愧疚,正想回去处理下车内情况,那边赵雷霆和唐小川已经用破抹布清理完了。
孟思期上前说:“谢谢你们。”
唐小川笑着安慰:“思期,下次晕车记得提醒下。我开得有些猛。”
“都是我不好。”孟思期有些自责。
“哎,这算什么,我已经不知道吐了多少次。”赵雷霆也安慰起来。
孟思期只得扁了下嘴。那边韩长林一手插在口袋,一手夹着一支烟,猛吸了几口后,将烟扔在地上踩灭,转过身看向她,“还行吗,不行的话先送你回去。”
吐完舒服多了,她再也不在车里看报纸了,她忙摇头:“我行,韩队。”
韩长林抿了下薄唇,手轻轻一挥,意思是出发。
上车后,孟思期靠在沙发上休憩,她望着开了玻璃窗的窗外有些入神,刚才在外面时,她正好看见一户人家门口晾着海带在晒,海带薄薄的在风中飘浮。
她为什么会觉得这副画面很奇怪。
她摸了一下自己耳朵,总感觉自己在胡思乱想,但是她又担心辛田非果真那么变态。
她微微前倾身子朝前说:“韩队!”
韩队微微偏头,“又要吐了?”
“不是,”孟思期说,“我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
“辛田非一定非常痛恨文慧知,他会不会要给文慧知最狠毒的刑罚。”
韩长林疑问:“最狠毒的刑罚?什么?”
孟思期回答:“就是第十八层地狱,剥皮之刑。”
这一说出口,赵雷霆缩了缩脖子。韩长林却很镇定,问旁边的唐小川:“你觉得什么地方适合剥皮之刑。”
“这个?”唐小川卡口了。
“小赵呢?”韩长林又问赵雷霆。
“不知道。”
韩长林正在思虑时,唐小川放慢了车速,“韩队,你记不记得,前年有家屠宰场发生了一桩命案,那里后来应该没人去了。”
“马上去那。”韩长林语气紧迫。
车子嘶地一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再次往郊区附近的那个屠宰场跑去。
很快车子就到了屠宰场附近,这一片外围都长草了,秋冬季节草叶枯黄,一个破旧的房子掩映在萧条破败的景象当中。
当车子转到屠宰场后方时,一辆黑色小轿车顿时落入了众人视野,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车牌号就是海江06 03687,原来辛田非来到了这座已经荒芜的屠宰场。
下车后,韩长林立即取出了手枪,压低声音说:“都听好,进去注意安全,小孟,你跟在后面,知道?”
“知道。”
由韩长林带队,四个人猫着腰从低草中漫过,不一会就到达了屠宰场门口,这是一扇铁门,但是锈迹斑斑,也没有关严。
韩长林从门缝朝里望了望,确定里面没动静,就第一个钻进了屋,孟思期跟在最后面,大气不敢喘。
里面并不暗,因为屋顶漏洞的关系,快要落幕的阳光在地面上形成斑斑点点。
屋子里有很多水泥筑成的水槽,可能由于雨水,都积了水。
还有不少锈掉的铁架子,铁架子上有被人遗留的宰猪刀,整个屋子里看上去很久没有来过人。
唐小川突然指了指前面一个小口子,正是因为他们以前来这里办过命案,所以熟悉这里的结构,四个人悄无声息来到口子处,原来这里还有一个铁楼梯通往下一层。
韩长林率先下去,以手示意大家一个一个下,不要闹出动静。
就在这时,孟思期仿佛听到了地库内隐隐约约传出恐怖又邪恶的笑声,难道辛田非就在下面。
当她最后一个慢慢地走下去时,里面的一幕让她顿时心惊肉跳,这是一间空旷的地库,很显然是被人清洗过,墙壁上有一块地方挂满了刀子。
而正前方,一个几乎半裸的女人被四根铁链锁住了四肢,正被吊在木制屠具上。
女人的身前,一个男人背影正在用一把刀子做着什么事。显然,他正在怪笑着伤害那个女人。
四个人静悄悄往前赶,但是这地面都是水,踩在地面上难免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刹那间,那个男人转过了头。
他笑得恐怖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换上了愤怒,他怒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来阻止我!”
“辛田非,放下刀,否则我开枪了!”韩长林端着手枪,警告他。
但是四个人离他很远,根本一时间近不了他身。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辛田非牙齿狰狞相撞,“你知道我女儿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孟思期全身不寒而栗,她从没有见过这样丧心病狂的凶手,这个样子显然已经变成了恶魔,她更无法将曾经的那个教书育人的数学老师和眼前的恶魔联系起来。
赵雷霆似乎察觉她的不安,侧头看了一眼她,像是用眼神安慰她。
“辛田非,我再警告你一次,否则我就开枪了!”韩长林再次大声警告。
“别逼我!放下枪,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辛田非一只手用刀抵着女人的锁骨处,另一只手扶了一下眼镜,那眼镜片顿时抹上了一片血。
“我可以放下枪,你冷静一点,把刀放下。”韩长林一边慢慢放下枪,一边慢慢往前靠近。
唐小川和赵雷霆也同时做出放下枪的动作。孟思期也下意识跟着放下手臂。
“可惜了,没有让她受刑!”辛田非突然猛地用力一刀插向文慧知的颈脖。
“砰——”
一声枪响,几乎将孟思期双耳震聋,巨响还在地库回荡,当她缓过神来,辛田非已经躺在了地上。
三个人猛地冲了上去,孟思期也追了上去,辛田非正中头部,镜片里那双恶魔的眼睛正瞪着前方,而他的嘴角挂上了一丝阴森森的笑容。
文慧知头耷拉着,昏迷了过去,她脖颈和前胸裸露,被刀子划出了一道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就像是动物的利爪抓出的,很显然是辛田非在不断恫吓和折磨她。
也许辛田非是在试图寻找“剥皮”的切口,虽然这些创口不能致命,但也会给文慧知留下一生的疤痕烙印。
孟思期连忙解自己外套,防弹衣太严实有点麻烦。
而韩长林动作麻利,已经解开了外套,包在了文慧知身上。
赵雷霆和唐小川分别去解铁链,不一会,文慧知软绵绵地落在唐小川臂弯里。
韩长林拿出对讲机,但一直没有回应,他将对讲机交给孟思期,“这鬼信号,小孟,你上去联系下救护车。”
“好。”孟思期接过对讲机,马上往地面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