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慢问教练今天什么安排。
教练说, 约了欧洲的战队，3B那边还想约他们，但教练没答应。
“现在是他们想和我们打。”教练说, “我觉得没必要给队员增加压力了。”和ACE的情况不同, 3B那边的选手都是参加过世界赛的老玩家, 心态自然会比他们第一次参赛的选手好。他执教这几年，见多了平时训练的时候打得很好, 结果一到赛场上就因为紧张掉链子的选手。
和3B打，打输打赢都没什么好处, 输了队员们心理压力会非常大, 赢了对3B的心态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所以他不打算再和这支队伍约训练赛。
按照目前比赛的赛制, 最强的战队不会在最开始遭遇, 以防止弱队凭借好的签运一路混进决赛的情况。
“行，你是教练你说了算。”沈慢没什么意见。
下雨后气温降低，刘世世揉着鼻子说有点冷。
赵蕤说冷是吧, 要不我玩两把燕草给你升下温度。
刘世世：“……倒也不用。”
开玩笑归开玩笑, 训练赛还是得认真打。有了徐舟野的ACE, 似乎成为了完全体, 这几天打下来, 还真没输几场。
另外一边的入围赛已经打完, 抽签结果出来之后第一轮比赛，大家都没什么压力。他们要打的是外卡战队, 实力非常普通。
这就是要拿下HCC一号种子名额的原因，这个名额意味着他们至少在第一轮可以先适应一下赛场, 不至于开门就遇到强队被直接送回家。
“比赛要开始了, 好好休息吧。”当天晚上, 教练给他们开了个会，这次没说什么战术之类的，只是在安抚大家的情绪，让大家不要太过紧张。
也不怪教练这样，他们队伍里，就沈慢参加过全球赛，剩下的一群全是新兵蛋子。
好在至少目前看起来大家的状态都挺不错。
“加油！咱们争取坐飞机回去！”教练一拍手——这是开玩笑，粉丝们都喜欢让输得比较惨的战队游回国内。
众人纷纷大笑。
雨下了几天，第一场比赛打完了也没有晴。
第一场BO1，他们没什么波折地拿下了实力差距很大的外卡队，实力相差太大，完全像是在欺负小朋友。
第二轮则遇到一个欧洲战队，结果也没有什么意外，直到第三轮的比赛抽签出来，众人看见签都吸了口凉气。
他们抽到了3B。
这抽签一亮出来，吸凉气的不止是他们，还有国内守着直播看的观众。
【手真臭啊啊啊，受不了这么多队伍怎么就抽到3B了！！】
【冷静点冷静点，输了一场问题不大的】
【也是，反正还有机会，只要赢满三场就行了】
【看样子今年成绩应该还可以啊，UN和TKR都有机会出线……】
“感觉如何？”教练看向大家。
大家互相看看，没人说话。
“沈慢？”教练看向沈慢。
沈慢看到抽签结果就没继续看了，低着头玩起了手机，脸上也没啥表情，听到教练的问话，道了句：“打谁不是打，早晚的事儿。”
也是这么个道理，想要走到巅峰，就必定要跨过大山。
3B只是大山中的一座，没什么特别之处——至少在沈慢眼中如此。
不得不说，拥有良好的心态当真是成为冠军的必备素质，教练也最佩服沈慢这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心理素质。
也许是真的被安慰了，也许是被沈慢那平静的情绪感染，紧张的气氛松弛了不少，大家都开始畅所欲言。
赵蕤说：“3B虽然厉害，但咱们ACE也不是什么软柿子，真要碰一碰，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活！”
众人：“……”
教练一脸痛苦，说赵蕤啊，咱们胸无点墨，平时就少说两句吧，不要给ACE本就不好的文化氛围雪上加霜。
赵蕤赞道：“还是教练文化水平高，这一句话就用了两个成语，厉害。”
教练：“……”
大家都开始笑。
这么一打岔，确实没那么紧张了。
————
打3B那天早上，经理像个送孩子去高考的家长起了个大早，给每个孩子都准备了一个水煮蛋，说咱们吃了水煮蛋，就考个一百分啊。
徐舟野看了看桌子上的叉子，说：“经理啊，可是这是在国外，没有筷子只有叉子，你看这叉子配上鸡蛋，像不像个一比零。”
经理：“……”
他崩溃地尖叫起来，“徐舟野闭嘴啊，我有心脏病——”
哄堂大笑。
沈慢在旁边把鸡蛋剥开咬了一口，安慰着自家队员：“行了，想点好的，万一输了就不用天天吃这些干巴的早餐了。”
经理：“闭嘴！一点也不好！都给我打起精神！！今天一定要拿下！”
玩笑归玩笑，打比赛的时候沈慢一点没含糊。
他这段时间状态绝佳，下路对线不到五分钟，3B的下路就感觉到了。
“ACE状态不错。”3B的下路感叹了一句，
射手inner没说话。
辅助继续感叹：“三年前这样，三年后还是没变化……真厉害。”他三年前打过ACE，自然领略过SLOW的恐怖，没想到三年过去，他的风采依旧。
inner嗤笑一声：“倒也没必要这么夸他。”
他是后面才来的新起之秀，这三年ACE连世界赛都没有进过，两人还没交手的机会，但都是天才，谁会服谁，他没觉得slow有多厉害，倒是对ACE的野位高看了一眼。
领略过徐舟野狂犬的射手们，大概都是如此。
沈慢的确状态不错，恢复了一段时间的手伤对他的影响不大，他向来都是个很能忍痛的人，这局BO1拿到了强势的下路组合，和赵蕤配合默契，毫不意外的在对线时就占了优势。
徐舟野发挥的也很好，知道沈慢下路占优，就一直入侵对面下半野区，inner支援不了，但沈慢和赵蕤能过来，于是三个人像个进了别人家里横冲直撞的恶霸，这也要拿，那也要拿，连口汤都不给air留。
吃不到资源，air的野C根本发挥不出来，他拿了个大后期的英雄，却因为前期被入侵，硬生生的被憋死在了胚胎阶段。inner起初表情还挺轻松，结果越打表情越严肃，后期被推到高地时，忍不住道了句：“slow手真受伤了？”
air似笑非笑：“怎么，不像？”
inner看着自家马上要被点掉的基地不吭声。
air没接话，他知道Inner不服气。年轻人，不服气挺好的，能坐在这里的，哪个不是天骄之子，能服一个人，本来就不是常态，更何况还是对位的对手。
输掉这一把，air也没觉得有多意外，反正不影响大局，还能让自家队员警醒起来——ACE可不是去年那个弱鸡队伍。
倒是ACE这边忐忑了那么久，结束的却很顺利，拿下比赛时，队伍里都有点没缓过劲来。
或许是沈慢的状态太好，或许是3B没有全力以赴，这场比赛的战况居然没有太过焦灼，ACE以全优的数据，拿下了这场BO1。
下台握手的时候，赵蕤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直到回到车上，他才大喊起来：“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3B！！！！！”
刘世世和徐小虫也激动不已，抱在一起欢呼。
沈慢看了坐在他旁边的徐舟野一眼：“你不去？”
徐舟野说：“下次一定。”
经理说：“行了行了，被人拍到了还以为你们赢得是决赛的决胜局呢。”他话虽如此，语气里却带着笑意，显然也很开心。
“走走走，咱们晚上吃大餐！”经理说，“订了一家高级餐厅！”
他本来还在担心这场比赛输了大家心情不好，想给孩子们打打气，却没想到赢了。
那就小小的庆祝一下吧！
ACE正在享用胜利的果实，赵蕤拿着手机却惊呼一声：“啊？真的假的？”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经理说。
“TKR输了。”赵蕤瞪着眼睛。
大家闻言都是一愣。
抽签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TKR要打的队伍，那是和3B一个赛区的三号种子，实力并不显眼。以TKR目前的状态，大家都觉得他们应该能拿下这场比赛，却不想到居然输了……
众人打开手机，果然也看到了这条消息。
“没想到啊。”经理直摇头，“果然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
电子竞技就是这样，爆冷是常态，也是观众们最爱的戏码。
谁不想看见看似单薄的登山者，征服山巅。
“不过也还好吧，只输了一把。”赵蕤说，“就是有点惊讶，这个GC什么来头，居然把TKR干趴下了？”
GC，全名Golden Crown，是今年新成立的俱乐部，在亚洲赛区是三号种子。
强不强另说，这队伍的风评非常不好，成立一个多月，队伍里就爆出了霸凌事件，据说队长经常辱骂队员。但队长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惩罚，因为他咬死了说自己从未说过这种话，再加上那个新入队的队员拿不出证据，就此不了了之。
队伍出了这种事情，却没太影响到他们的成绩，他们输了四场比赛，以三号种子的身份进入了全球冠军联赛。
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实力如此强劲，居然干翻了TKR。
以上内容都是教练查到的，他看着资料直皱眉，对这支队伍的印象实在不好。
大家听完都很沉默，最后赵蕤幽幽地来了句：“在别人眼里，咱们队长不会也是那个霸凌别人的人吧。”
沈慢：“……”
赵蕤说：“给人徐舟野都欺负哭了……”
徐舟野：“……”
两人都有点无话可说。
“算了，TKR估计是轻敌了，看到没，反面教材啊。”教练教导他们，“不要小看任何一支队伍。”
众人点头赞同。
这几天的的比赛，打完之后就是淘汰赛。
淘汰赛五局三胜，在前期3:0全胜战绩晋级的队伍将打3:2晋级的队伍，剩下的则是两两匹配，直到决出胜者。
这种赛制意味着最强的队伍在前期不会撞到一起，保证了比赛的观赏性。
这几天，大家也没闲着，教练看比赛研究对手的阵容和运营，他们打训练赛保持手感磨合阵容。
TKR虽然败给了GC，但剩下的两场全赢了，以三比一的战绩晋级淘汰赛。
最后晋级的国内战队一共三只，ACE、UN和TKR，除了ACE之外，剩下两支全都输了一场。这意味着他们极有可能在淘汰赛环节相遇。
晚上八点，又到了大家喜闻乐见的抽签环节。
沈慢怀里抱着一桶爆米花，还是坐在角落里看抽签。
赵蕤伸手在爆米花桶里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大嚼特嚼，品评道：“只要UN和TKR不遇到，一切好说！”
他说完这句话，就看见屏幕上的主持人笑眯眯地摸出了两个球，打开两张纸条，一张纸条上写着UN，一张纸条上写着TKR。
众人：“……”
教练捂脸：“赵蕤，求你别说话了”
赵蕤默默地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表情。
这下好了，TKR先和UN内战，好消息是国内肯定有一支队伍进四强，坏消息是国内肯定有一支队伍回老家。
“来了来了！”正在感叹着，主持人打开的小球里面出现了ACE的名字，刘世世叫道，“到咱们了！”
紧张时刻来临，众人屏息凝神，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大气也不敢喘。
主持人倒是动作慢条斯理，打开了另外一个小球，众人看见小球上的名字后，全都松了口气：“还好——”
欧洲区的二号种子。
“好签啊。”教练也挺开心的，“不过之前说什么来着，不要轻视你的任何一个对手！就算是欧洲区的也是这样！爆冷的事情你们还看少了吗？这次世界赛，来的都是精英里的精英，不想游回去的话，就认真对待每一场！”
众人纷纷应好。
沈慢捏着一颗爆米花放进嘴里，把桶递给赵蕤：“我休息去了。”
赵蕤说：“晚安啊，队长，明儿见。”
徐舟野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回了。
异国的秋天有种别样的情调，道路上四处都是飘散的落叶，空气是冷冽的，吸入鼻腔里时，带着一点风雪的味道。
天空阴沉沉的，下着小雨。
到这边之后，雨几乎就没停过，但沈慢并不讨厌。
酒店的阳台上种着几棵植物，但都枯黄了叶子，沈慢躺在窗边放着的藤椅上，看着窗下的路灯，暗黄的光线里雨丝纷纷，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
屋子里灯没全开，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有些暗淡。
沈慢开着手机屏幕，昏昏欲睡的看着游戏视频，游戏里主持人激动不已解说着又一波精彩的团战……声音突然变小了，沈慢忽的惊醒，看到了旁边的徐舟野。
他弯着腰，侧脸对着自己，正在小心翼翼地把手机音量调小。以前没注意到，徐舟野的侧脸线条十分好看，流畅干净，从眉骨到鼻梁再到下巴，看起来很……
情不自禁伸出手，等到沈慢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指尖已经落到了徐舟野挺直的鼻尖上。
徐舟野一愣，扭过头，看向沈慢。
沈慢像被烫到了一样收回手。
“我以为你睡着了。”徐舟野声音轻轻的，是少年人独有的清朗，“吵到你了？”
沈慢微微瞪大眼睛：“没……”
这少有的受惊表情，倒是把徐舟野逗笑了，他眉眼弯弯，笑容温暖灿烂，像炽热的太阳：“好摸吗？”
沈慢：“……”这下彻底清醒了。
徐舟野觉得他可爱的要命，声音里的笑意更浓：“哥？还没醒呢？”
沈慢醒了，但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没醒，他缩在椅子上，徐舟野就堵在他面前，连转移话题的空间都找不到。两人的距离也近得要命，好像徐舟野一低头，脸就能贴到他的脸上。
沈慢喉结微微动了动，轻轻哼了声：“唔。”
“还怕你着凉呢。”好在徐舟野没有难为他，他温声道，“困了就去洗漱，上床睡吧。”
沈慢说好。
他想要站起来，可蜷缩了太久的脚一阵酸麻，整个人猛地踉跄一下，毫无防备地跌进了徐舟野的怀里，被徐舟野伸手抱了个满怀。
沈慢浑身微僵，感受着徐舟野的手牢牢搂住自己的腰，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他甚至能感受到徐舟野心脏的跳动。
“哥。”徐舟野叫他，声音有点轻，搂住他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加重了力道。
沈慢的腰很细，细得一只手就能牢牢揽住。
徐舟野看见沈慢的眼睛里出现了平日不曾见过的几丝慌乱情绪，那双黑如夜色的眼眸终于有了别的色彩。
像漫长的永夜中，云层褪去，闪烁着点点繁星。
沈慢终于反应了过来，伸手正欲推开徐舟野，徐舟野却先他一步松了手，轻声道：“哥，小心一点，别摔了。”
沈慢含糊应道：“好，谢谢。”
他被松开后，也没看徐舟野，不顾麻掉的腿，一瘸一拐地转身进了洗手间。
徐舟野看着他略显狼狈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洗手间内，沈慢用冷水狠狠洗了一把脸，他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吐出一口气。
性格使然，这么多年他都并没有谈过恋爱。
这张脸给他带来的不止是众人惊艳的眼神，还有很多麻烦的事情，这让沈慢有些抗拒人和人之间的肢体接触，可是就在今天，就在刚才——被徐舟野搂住的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徐舟野的靠近和触碰。
当徐舟野的手贴在他的腰上时，他的内心并未生起名为厌恶的情绪。
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慌乱，沈慢凝视着镜中自己的倒影，脸上被水沾湿，发梢也是湿漉漉的，好似没了平日里的攻击性，变得无措茫然。
徐舟野于他而言，是特殊的，在这一刻，沈慢突然意识到了这件要命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