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让人留恋的安稳感觉又来了。
夏驰逸保持不动, 小心地呼出一口气来。
只是他并不知道，从他转过身去开始，周哲骁由始至终都是看着他的。
看着他的发旋, 看着他露在睡衣领子外面的后颈，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接近自己。
周哲骁一点点靠近, 鼻尖正好碰到夏驰逸的发丝。
这段时间夏驰逸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训练上了，头发长长了也没有去修剪。
随着夏驰逸的呼吸, 他柔软的发丝都会掠过周哲骁的鼻尖和鼻梁, 很痒，也很柔软。
周哲骁知道夏驰逸的手还在墙上画画，这是他睡不着的时候会干的事情, 周哲骁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胳膊轻轻搭在了夏驰逸的身上，这个重量算是给他一个赶紧睡觉的警告吧。
果然, 夏驰逸的肩膀僵住了，他很紧张, 自己如果继续在墙上戳来戳去，周哲骁搭过来的手臂肯定会感受到, 他会不会醒？
感觉夏驰逸一直僵着, 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在被子里偷偷吃糖被家长发现似得，周哲骁沉默地笑了，故意收紧了自己的怀抱，等着夏驰逸觉得难受把他推开。
但是夏驰逸还是没有动。
属于夏驰逸的体温和触感透过睡衣传递过来，那一瞬间的占有欲成倍递增, 周哲骁很想继续收紧自己的怀抱, 将他的骨头勒得紧紧的, 用最大的力气把他塞进自己的怀里，摁进胸膛里，让他直白地感受到自己愈发疯狂的心跳。
周哲骁忽然不知道自己临时起意的恶作剧，到底折磨的是谁。
直到他的手指被夏驰逸轻轻握住了。
夏驰逸的拇指小心地摸了摸周哲骁食指的甲盖，他呼出的气息触碰上周哲骁的虎口。
周哲骁的心脏像是从万米高空掉进了海里，被夏驰逸的气息和触感淹没。
本来精神还有些亢奋的夏驰逸，被这样包裹着，反而起了困意。
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脑子里终于不再哼歌，也不需要在墙壁上乱戳乱画，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属于他的呼吸声也终于成为了周哲骁的催眠音，两人一起睡着了过去。
第二天的早晨，床头的手机闹铃震动了起来。
只是第一声，就被周哲骁伸手按掉了。
他缓慢坐起来，自己的另一只手还被夏驰逸轻轻攥着，他的手指距离夏驰逸微微张着的嘴唇已经不远了。
“起来了，晨练了。”周哲骁晃了晃被夏驰逸攥着的手。
“嗯……”夏驰逸果然皱起了眉头，一副还要再赖三十秒的样子。
周哲骁靠在夏驰逸的耳边说：“数十下，再不起来就捏鼻子了。”
当周哲骁数到“一”的时候，夏驰逸松开了周哲骁的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坐了起来。
等到周哲骁爬下去了，夏驰逸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攥着周哲骁的手啊？
但是周哲骁没生气……也没笑话他，那就是——可以攥的意思？
等他们洗漱完，夏驰逸忽然想到了什么，晃悠起杨怀煜的肩膀来。
“杨怀煜，起来了！晨练了！”
“不是吧……”杨怀煜难得露出皱眉的表情，摸过自己的手机一看，“驰逸弟弟，现在才……五点半啊……我六点才起来晨练……”
“起来了，是你说的要感受我的训练计划。”夏驰逸持续不断地晃着杨怀煜的肩膀。
杨怀煜摸了摸夏驰逸的脑袋，“晨练部分……我就不感受了，大家大同小异……”
“可我一开始就跟不上周哲骁的速度。你确定能跟上？”夏驰逸问。
“我能……我应该能的……”
夏驰逸凑到杨怀煜的耳边，忽然很用力地喊了一声：“打倒刘溯尘！”
杨怀煜深吸一口气，一把将夏驰逸的脑袋按开，“我起来了……我真的起来了……”
于是，当霞光还没来得及笼罩宁昌大学的校园，周哲骁和夏弛逸就带着垂着脑袋不断打哈欠地杨怀煜开始了晨跑。
杨怀煜本来以为他们的晨跑路线仅限于宁昌大学的校园，没想到竟然越跑越远，沿着澄江大桥，一路来到了澄江湿地公园还没有停下。
关键是夏驰逸说的没错，领跑的周哲骁一直保持匀速，已经跑这么远了也没有明显的减速。
夏驰逸转过身来，倒退着的看着杨怀煜，“这个速度你能坚持吗？”
杨怀煜忍不住笑了：“这也是我晨练的正常速度。”
只不过距离没有这么远而已。
当他们来到湿地公园，杨怀煜还是被掠过水面的鸟儿给吸引了。
沁城大学里的是人造湖，和湿地公园的自然风光还是有区别的。
湿地公园的水面很宽广，让杨怀煜的心境也变得开朗了起来。
当杨怀煜跟着他们跑到水杉栈道的时候，那一棵棵从水里长出来的杉树连成一片，简直就像电影画面。
杨怀煜承认今天提早半小时起床的晨练真的太值得了。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来拍照，而跑在前面的夏驰逸和周哲骁也成为了画面里的风景。
当晨跑结束，杨怀煜看了看手机里的数据记载，自己的运动量竟然是平时的两倍。
杨怀煜有些累了，撑着膝盖调节呼吸。
但很明显夏驰逸适应良好，还能跟周哲骁讨论到底谁才是NBA现役里最厉害的中锋。
杨怀煜把晨跑看到的风景还有自己跑的公里数截图发到了朋友圈里。
第一个给他点赞竟然是他的体能教练。
对方留言：[我多么担心自己其实在做梦，梦醒发现你还在床上睡懒觉。]
柯岩：[这个截图肯定不是你跑的，是驰逸弟弟的公里数吧？]
杨怀煜笑着回复：[看到水杉栈道跑在前面的人吗？我一直在跟拍他们的背影。我总结了一下，晨练要想跑的远，还是需要有个伴。阿岩，一起啊？]
柯岩：[zzzzz……]
任教练也看到了这条朋友圈，虽然没点赞，但是很淡地笑了一下。
助理教练端着餐盘在任教练对面坐下，笑着问：“怎么办？这家伙看来要在那边待好几天。惹得孟霆跟何湛也嚷嚷着想去。”
任教练笑了一下，“有的对手，会让人感觉步步紧逼，像裂谷像深渊，不知道该怎么过去。”
“那有的对手呢？”助理教练问。
“像水一样。水能覆舟，亦能载舟。和这样的对手在一起，就算心有怠意，对方也会送你一程。”
“那孟霆他们想去，就放他们去？”
“回来罚跑就行。”
助理教练跟着笑了。
夏驰逸的早餐吃的是营养师给的菜单，他在食堂窗口选完之后，周哲骁还会替他再对一遍，看起来是为了互相监督。
杨怀煜也跟着吃了一顿，感觉还挺不错——因为终于没有辣椒了。
夏驰逸看着杨怀煜非常珍惜地吃着豆沙包的样子，笑得咯咯响。
杨怀煜摁了一下夏驰逸的脑袋，“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今天吃早餐这个食堂和昨晚上的不一样。”
夏驰逸吃着玉米面窝窝头，小声道：“你放心，午饭和晚饭我和我训练师说了，多加你一份。保证好吃又不辣。”
“呵呵。你把煎蚝饼给吃了，我就信你的。”
“宁昌又没有煎蚝饼。”夏驰逸得意地摊了摊手。
“柯岩他们周五晚上就来了，他们说会给你带最正宗的。”
杨怀煜的话说完，夏驰逸顿时觉得自己的玉米面窝窝头不香了。
这时候，周哲骁又端了一份鸡蛋卷饼过来，里面还加了虾仁和牛肉丁。
夏驰逸的鼻子就跟着那个盘子走，他以为周哲骁会把灌饼给自己，但没有想到是给杨怀煜的。
“给我的？”杨怀煜问。
“嗯。”
这下连夏驰逸都惊呆了，周哲骁可从来都不懂什么“待客之道”啊。
夏驰逸露出“你今天肯定会很惨”的表情。
看得杨怀煜一阵紧张。
但是……宁昌大学的是这个鸡蛋卷饼倒是真的很好吃。
吃完了早饭，今天周哲骁和夏驰逸似乎都没有课，他们带着杨怀煜坐上了公交车。
以往，夏驰逸和周哲骁会坐比较中间的双人座，但这一次他们坐的是公交车最后一排。
杨怀煜靠窗坐着，听夏驰逸向他介绍沿街的店面，那其实都是夏驰逸的生活轨迹。
“这家理发店水平高又便宜，剔个寸头只要十块钱，像我这样的碎盖二十五块钱就能搞定！上上周我一个队友忽然斑秃了，想干脆剃个光头，老板看他难过，给他免费。哈哈哈！”
“还有那个卖麻辣烫的小店，”夏驰逸用遗憾的表情看了杨怀煜一眼，“可惜你不能吃辣，不然带你尝一尝。刚开学的时候，我们带周哲骁去吃过，这家伙可挑嘴了。鸡爪不吃、内脏不吃、鸭血不吃，还有什么不吃来着？”
“酸笋也不吃。”旁边的周哲骁回答。
“那现在呢？”杨怀煜问。
“现在他最能吃。心肺、牛肚、牛百叶、鸡胗、鸭肠百无禁忌。就是那个鸡爪吧，要剪了指甲的他才吃。为此我么你特地跟老板提了意见，哈哈哈。”
“酸笋我现在也不吃。”周哲骁回答。
夏驰逸凑到杨怀煜的耳边小声说：“据说大概二十年前，我们凌教练就是用一包酸笋毒害了去美国交换学习的李晓燃，结下了梁子。”
杨怀煜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们这么积极地研究刘溯尘，原来你们跟庆大也是宿敌啊？”
这一路虽然就五六站，杨怀煜并没有觉得无聊，相反夏驰逸是个很健谈的人，他能把生活里很微小的细节都渲染得有滋有味。
下车的时候，杨怀煜才发现周哲骁竟然抱着胳膊在旁边睡着了。
夏驰逸扣着周哲骁的肩膀一阵摇晃：“陛下，到站了！起驾下车了！”
周哲骁嘟哝了一声，慢悠悠站起来，眼睛没有完全睁开，跟着夏驰逸下了车。
来到健身中心，杨怀煜惊讶于夏驰逸器械运动的量。
“这么多做下来，你真的能坚持？”
“一开始受不了，但现在可以了。”
夏驰逸很热络地把自己的训练师介绍给了杨怀煜。
“这位是我的训练师范青良先生。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也能向他请教。”
说完，夏弛逸凑到杨怀煜面前，笑着说，“范叔也研究过刘溯尘，沁城大学对战庆大的比赛，范叔看了无数遍。”
范青良露出成熟的笑容来，和杨怀煜握了握手：“杨怀煜同学，在视频里看了你很多遍了。你很厉害啊。”
杨怀煜只当对方的夸奖是场面话，淡淡地笑了一下：“真那么厉害就不会单防刘溯尘却让他拿下18分了。”
“我以为这句话应该是‘我很厉害，因为单防刘溯尘的时候只让他拿了18分’。毕竟他用了整整三节比赛来让你适应他的tempo one，到第四节比赛骤然上升到tempo two，你很快就适应了，只是你的队友适应不了。”
节奏，这是昨天晚上周哲骁也对他说过的东西。
队友适应不了，也就无法给予他足够的协防，这也是夏驰逸昨晚说过的东西。
“范叔有什么建议吗？”杨怀煜问。
“像你这样的王牌，会习惯性地在比赛里对自己的体能进行平均分配。当你在第一到第三节比赛有所保留的时候，刘溯尘也在保留。就我的意见嘛，不如在一开始就一鼓作气把刘溯尘逼到tempo two，大家一起消耗。这样一来等到最终胜负局，刘溯尘的节奏变化不会再给你们那么大的打击了。”
听到这里，杨怀煜生出几份敬意来。自己的训练师看那场比赛是理所当然的，但范先生在不知道宁昌大学有没有机会对战庆大的情况下还研究了刘溯尘。
这到底是“时刻准备着”的责任感，还是这位范叔很有自信夏驰逸他们会打进全国决赛？
杨怀煜本来想要跟随夏弛逸的训练计划，但到了甩绳就感觉到了吃力，考虑到他还要留□□力和周哲骁一对一，他选择量力而为，在场边休息。
看着正在甩壶铃的夏驰逸，杨怀煜隐隐感觉到之前自己付出的努力，好像都不能称之为努力。
当夏驰逸还在进行器械练习的时候，周哲骁对杨怀煜招了招手。
杨怀煜来到了楼下的篮球馆，虽然自己也有和训练师租一个专门的篮球场地，那是因为沁城大学是强校，打进全国决赛是日常。
但周哲骁和夏驰逸这样，仿佛是把自己往职业道路上培养。
杨怀煜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难道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大学生一级联赛？
他们还想爬得更高、更远。
这个想法，也让杨怀煜倦怠的心血隐隐沸腾起来。
周哲骁对他说：“21点投篮训练，你应该听过，我就不复述规则了。我和夏驰逸每天都会完成至少60组，你来帮忙传球吧。”
“你们很厉害啊，都用上NBA职业选手的训练方式了。”
杨怀煜愈发确认这两人有着长远的发展规划，他们的目标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一开始，杨怀煜没有觉得这套训练方式有多大，直到他看到周哲骁每一次奋力冲刺，每一个进球都高效稳定，忽然意识到这家伙是真的强大。
当周哲骁以平均60秒的速度完成，杨怀煜才觉得难以置信。
“刘溯尘也在用这套训练方法。但问题……是刘溯尘的成绩也就是60秒。”
周哲骁拽过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如果刘溯尘也是60秒，那么我的速度就不够了。”
“难道你还要增加难度吗？”杨怀煜笑着问。
“嗯，增加上篮时候的对抗吧。你可以用那个弹力球来砸我，模拟盖帽。”周哲骁的语气很平静。
周哲骁对于刘溯尘能达到60秒并不惊讶，仿佛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数据。
杨怀煜本来还觉得这个人像疯子，但当他把装有弹力球的小推车推出来的时候，杨怀煜才知道这个人是认真的。
对于周哲骁来说，有人体力比自己好、技术比自己高，都不值得震惊或者气馁。
他没有任何精神内耗，只有继续前进。
杨怀煜陪着周哲骁做完了这套训练之后，周哲骁慢悠悠地一边喝水，一边说：“你要不要试一次，看看你和刘溯尘之间的差距到底有没有那么大？”
“我？”
“嗯，我来给你传球。”
周哲骁把场边的篮球都捡起来，扔进筐里，“夏驰逸刚开始的时候，只要求自己在90秒内完成。后来他85秒就做到了，没过多久时间就被压缩到了70秒，他现在的平均时间是63秒。如果我们估算的没有错，等到期末之前，他一定会冲进60秒。”
听到这里，杨怀煜如同死水般的精神深处缓慢涌起一圈一圈的水纹。
原来夏驰逸一直都是这么努力的吗？
一个被省队淘汰下来的默默无闻的大学生，竟然也在不断追逐着刘溯尘的脚步吗？
杨怀煜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还没来得及打败刘溯尘，夏驰逸说不定会先一步站在刘溯尘的对面，释放出他一直凝聚着的爆发力，让所有人看到这颗超新星。
“来不来？”周哲骁抬起了一颗篮球。
“来。”杨怀煜的表情沉冷了下来。
当杨怀煜来到底线准备好奔跑的时候，周哲骁对他说：“杨怀煜，你有自己的节奏。”
杨怀煜忽然笑了，抬了抬手，“我知道我是谁，开始吧！”
他必须奋力冲刺到终场，才能接到周哲骁的传球，接着投篮。
一旦投篮失败，就必须在原来的位置进行第二个。
第一轮下来，周哲骁瞥了一眼秒表，“72秒。”
杨怀煜深吸一口气，抱住自己的后脑勺，看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光说：“差的有点远啊。”
这样说来，自己输给刘溯尘理所当然。
毕竟他和刘溯尘之间有着12秒的差距。
这时候篮球馆的门忽然推开一道缝，夏驰逸的脑袋伸了进来，左看右看。
“你器械就做完了吗？偷懒跑下来？”周哲骁夹着篮球，侧着脸问。
“我担心啊，怕你们在篮球馆里不是打篮球而是打架。”
“我们只是在做21点投篮练习而已。”
“嗯，让杨怀煜也试一下，我很好奇啊！你能在多少时间里完成啊？”
夏驰逸从门里挤了过来，终于不再像一只准备投粮食的鼠仔，更像是一头准备跳跃的小狮子，满眼都是兴奋劲儿。
“试过了，72秒。被你们所有人完败。”杨怀煜说。
“72秒……你以前做过这个投篮测试吗？”夏驰逸问。
杨怀煜摇了摇头，“没有。之前训练师曾经给我看过，但是这种训练一般在疲惫状态下进行吧？比较适合得分后卫，并不适合我这种前锋球员。”
疲惫……不符合杨怀煜的生活哲学。
“那你好厉害啊！”夏驰逸朝着杨怀煜伸出大拇指。
“又来了，夏驰逸你又来了。你的眼睛会骗人吧，总是一副真诚的样子，让我误以为自己可能真的很厉害。”
杨怀煜叉着腰，摇了摇头。
“我的眼睛会骗人，但是数据不会骗人啊。”夏驰逸抬了抬下巴，“你知道刘溯尘第一次接受21点投篮训练的成绩，是多少秒吗？”
“多少秒？”
杨怀煜一方面觉得夏驰逸不可能知道这个数据，多半是要给自己灌鸡汤了。
可另一方面，杨怀煜的心底又在期待着。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73秒42！”夏驰逸张开双臂，一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样子。
杨怀煜愣在那里。
而夏驰逸已经过来扣住他的肩膀摇晃了，“兄弟，你的起点比他要高啊啊啊啊啊！”
“你们怎么知道？”
“你忘记我们教练是谁啊？神通广大。只要他想打听，过几天就能告诉你刘溯尘这个月有没有便秘！”
“哈哈……哈哈哈……我很感兴趣，你让凌教练帮我问问……”杨怀煜笑了出来。
笑了一会儿，杨怀煜又认清楚了现实，“即便这样，73秒42也是他去年的成绩了。”
“可是从75秒到65秒，只需要一个月啊。”夏驰逸用肩膀又撞了杨怀煜一下。
“这么快？”
夏驰逸露出自信满满的表情，“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的射篮基础本来就比你好。所以我觉得你大概要三个月追上他的记录吧。可就算三个月……那也是在分区赛之前了。”
“上楼去。”周哲骁冰冷的声音响起。
“嗯？”杨怀煜心想什么“上楼去”？
哦，夏驰逸的器械训练还没完成就跑下来了。
“我不。你俩是不是要一对一啦？你是不是要模仿刘溯尘啦？让我看看吧……”
“上去，老范说你的六角杠铃直推还没有做，人就不见了。”
“我看十分钟不行吗？”
周哲骁指了指摄像仪，“你可以看回放。”
杨怀煜看了看球场的四个角，才意识到这里的摄像系统媲美专业球场。
“你俩哪来的钱？”
“盛星鸣篮球人才培养基金，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发表格给你。”
周哲骁说完，就捏着夏驰逸的后脖颈，把他关到门外去了，“器械训练不做完，不要再下来。”
等到球场上只剩下他们俩人的时候，没有观众，没有裁判，甚至没有计时器，光是周哲骁持球站在中线上，强烈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杨怀煜平静的心脏一点一点紧绷了起来。
周哲骁把袖子向上拎了拎，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杨怀煜，骤然发起了进攻，快节奏和慢节奏不断切换，让杨怀煜应接不暇。
真不敢相信这家伙已经做了60组的投篮训练，仿佛那对他只是热身一般。
精力充沛，判断准确，关键是那种控场能力，刘溯尘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杨怀煜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描述，如果说刘溯尘锐不可当，那么周哲骁就是不动如山，只要和他们各自比一场，就能明白这两人性格的差别。
但今天的周哲骁，非常的锐利，将“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演绎得淋漓尽致。
两人不断较劲，篮筐被砸到砰砰响。
杨怀煜还是第一次在非比赛场合，跟一个人较劲到这个地步。
他不知道自己跟周哲骁较量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进了多少球，对方进了多少球。
“嘿，别那么在乎结果。”汗水从周哲骁的额角留下来，他抬起护腕擦了一下，“有多少力量，全部用完。”
那一刻，杨怀煜发现，只要自己还能跑动，就不算输。
哪怕双腿像是灌了铅。
哪怕他喘得像是拉风箱。
疲惫感源源不断涌上来，就像沁城大学对战庆大比赛的最后一分钟……
杨怀煜又被周哲骁的节奏拉扯得全场奔跑，杨怀煜告诉自己不要着急，淡定，取回主动权，哪怕只有一秒，也要把对方拖进自己的节奏里来！
仿佛是去年那场决赛的重演，周哲骁持球冲向篮下，像炮弹、像陨石，即将摧毁沁城大学所有的一切。
他强劲有力的上篮，那种统御篮场的威慑力让杨怀煜产生“这人只能仰视”的感觉。
“上啊——”嘹亮的吼声传来。
就像子弹上膛。
夏驰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以极快的速度从场边冲来，帅气的脸因为用力露出决绝的表情，他的双手抬高，身体绷直，竟然赶上了周哲骁的上篮！
“帽他——”
在夏驰逸的吼声里，杨怀煜奋力起跳。
周哲骁为了避开夏驰逸，即将上演刘溯尘最擅长的换手拉杆，当他把球换到了左手，即将抛投出去的时候，正好被杨怀煜的手掌击中！
杨怀煜的心脏被推向至高点，仿佛要从胸腔里爆出来。
那一球发出巨大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击穿了杨怀煜的心脏。
他竟然成功盖掉了周哲骁的换手上篮？
不，周哲骁模仿的就是刘溯尘的最后一球！
在去年的比赛里他没有拦下这一球，可在这里，杨怀煜办到了。
“犯规。”周哲骁落地之后，冷冷地看着夏驰逸。
“没有！”
“我们在一对一。你这是二对一。”周哲骁冷声道。
夏驰逸耸了耸肩膀，走到杨怀煜的身边，搭上他的肩膀，“沁城大学对战庆大的时候，难道也是杨怀煜和刘溯尘一对一吗？我这也是给你上一课！”
“你这是在报复。”周哲骁转过身去。
“我报复什么？你今早又没有掐我鼻子。”
“你报复我没让你现场看。”周哲骁回答。
夏驰逸没再反驳了，看来是被周哲骁说对了。
他一回头，忽然被一个人紧紧抱住了。
夏驰逸一头懵，缓了一秒，夏驰逸意识到这是杨怀煜。
杨怀煜没有说话，但夏驰逸知道对方要说的是“谢谢”。
因为夏驰逸用这一记篮下协防向杨怀煜证明了队友的重要性。
所以，沁城大学虽然输给了庆大，并不代表杨怀煜输给了刘溯尘。
“哎呀，不客气啦。说好的陪我练对抗上篮啊！”夏驰逸拍了拍杨怀煜的后背。
“你俩还要抱多久？”周哲骁拽着毛巾的两边，看着他们，“演偶像剧吗？记录仪都拍下来了。”
杨怀煜这才放开了夏驰逸，忽然说了一句：“夏驰逸，原来你也是橘子味的！”
“咳咳咳咳……咳咳……”
“我昨天睡周哲骁的床上，闻到橘子味，这么甜的味道，还以为他交女朋友了呢！原来是你的味道。”杨怀煜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是运动沐浴露的味道——橘子汽水！五十块钱三瓶！比海洋香的划算！”
“哦……是吗？”杨怀煜继续摸下巴。
“就是！”
“这个录像可不能藏私，也得发给我啊。”杨怀煜指了指摄像机。
“那当然。到时候你刺探步习惯左边还是右边，你后仰跳投在哪个角度成功率最高，你拉杆上篮的平均时间是多少，我们都发给你啊。”
杨怀煜的脸色逐渐改变，“不是吧？你们的数据分析能到这种地步？”
周哲骁叹了口气：“他骗你的。”
夏驰逸：“我也没想到他那么好骗。”
杨怀煜：“因为你长了一张非常真诚的脸。”
接下来，就是夏驰逸的21秒投篮练习了。
轮到周哲骁上去做器械训练了，杨怀煜变成了今天的给夏驰逸传球的人。
范青良笑着拍了拍杨怀煜的肩膀，“辛苦了，帅哥。不过今天的收获也不会少吧？”
“那是。”杨怀煜拎起衣领擦了擦汗，除了面对庆大刘溯尘，杨怀煜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这么多的汗水了。
夏驰逸一声哨响，就开始了冲刺，他就像一只小豹子，蹿到中场，迅速刹停，杨怀煜传球，他漂亮地投篮。
如此往返，当夏驰逸上篮的时候，场边的范先生会忽然向他掷出弹力球，模仿上篮干扰。
“小杨，你的传球角度和传球方式可以有变化，不需要迎合他。”范青良提醒道。
夏驰逸没有降低奔跑的速度，但是向杨怀煜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来点有意思的传球”。
杨怀煜笑了，仿佛这不仅仅是对夏驰逸的训练，他也开始了花式传球，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看夏驰逸什么时候会疲倦、会注意力下降、会错过自己的传球。
尽管自己在场边，杨怀煜发现夏驰逸有着非常宽阔的视野，从杨怀煜准备传球开始，夏驰逸就在预判他的传球点了了。
冲刺、急刹急停、接球、射篮或者上篮都一气呵成，整整六十轮，夏驰逸没有错过杨怀煜任何一个传球。
杨怀煜甚至不需要去看夏驰逸做一轮21点投篮的数据，就知道一定很快。
“夏驰逸，平均完成时间63.3秒，最快的一次61秒，最慢的一次67秒。我等着你什么时候冲进60秒大关，我好给自己加个鸡腿啊。”范青良开口道。
“我正在努力！”夏驰逸一边叉着腰在场边绕圈，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杨怀煜看到范青良打开了场边的电脑，便走过去看，发现是夏驰逸佩戴的检测装置传来的心率曲线图。
“他的心率调整的很快。”杨怀煜知道夏驰逸的耐力很好，但没有想到他能调整的那么快。
“用了正确的方式，你也能做到。”范青良拍了拍杨怀煜的肩膀，“前提是，你想。”
接着，范青良又调出了一组数据。
“这是什么？”
“他的脚踝使用率。我们带他去拍过片子，他脚踝的肌腱很健康，我们本来不用太过担心。但是一个运动员如果想要生涯更长久，那就要科学的使用全身的力量，不能因为脚踝发达就过度依赖。”范青良平静地说。
杨怀煜笑着问：“你们是不是对我太开诚布公了？”
范青良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算什么机密吗？你如果有心，自己观察都能发现。而且比赛，势均力敌才比较精彩。”
杨怀煜沉默了一会儿，脸上表情也认真起来：“你们是打算交换数据吧。从我这里拿到庆大的数据。”
“你跟夏驰逸不是朋友吗？”范青良问。
“现在应该是了。”杨怀煜说。
“朋友之间相互帮助，不是应该的吗？”范青良笑了一下。
这时候夏驰逸抱着球来到了篮下，朝着杨怀煜说：“来啊！说好的陪我练对抗上篮！”
杨怀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他在这里收到的经验，必须以掏空体力槽来偿还。
“臭小子，你都不会累吗？”
“累啊。但是比赛的时候，累了就不要对抗上篮了吗？”夏驰逸反问。
杨怀煜深吸一口气，夏驰逸说的好有道理，杨怀煜终于明白早晨周哲骁为什么多给他一个鸡蛋卷饼。
又是一个小时之后，杨怀煜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反而是夏驰逸不停地拽着杨怀煜的胳膊，“哥们儿，不能躺下，快点起来。”
杨怀煜打定了主意不肯起，“你就当我死了吧……死人是可以躺着的……”
“不行，你还没打败刘溯尘呢。”
“不用了，刘溯尘让给你了。”杨怀煜的发丝散在地板上，俊美的脸透露出疲惫与脆弱。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破碎美吧。
夏驰逸拽不动他，叉着腰站在旁边喘了喘气，“我已经有我的目标了，刘溯尘还是你收着吧。”
听到这里，杨怀煜难得睁开了眼睛，“你的目标？你的目标是谁？”
“你起来，绕场走十圈我就告诉你。”夏驰逸说。
杨怀煜竟然向侧面一个翻身，就爬起来了，绕着球场开始散步。
夏驰逸满脸黑线，“我记住了，这家伙就是个戏精。说自己没体力累死了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杨怀煜耸了耸肩膀。
夏驰逸就跟在杨怀煜的身后，不爽地用脚去踢他的后膝，“你这家伙，要骗就去骗刘溯尘啊！骗自己人算什么本事！”
杨怀煜不说话，仰着头笑着。
直到两人连拉伸都乖乖完成了，才靠在篮球场的边上，一边喝水一边聊天。
“现在可以说了，你的目标是谁？”
“盛星鸣。”夏驰逸开口道。
杨怀煜顿了一会儿，他看向夏驰逸侧脸的那一刻，并没有觉得这个男生是在开玩笑，或者好高骛远，又或者只是搞偶像崇拜。
“盛星鸣确实很特别。”杨怀煜撑着下巴，“小时候看比赛，总是听到说什么‘联盟最强双能卫’……你也想要成为那样的双能卫吗？会很辛苦的。”
“那你觉得盛星鸣如果不止停留在二十八岁，他的未来会是怎样？”夏驰逸把脸靠在膝盖上，认真地问杨怀煜。
“不知道……长大了再看他的比赛，我觉得他更适合锋卫摇摆……或者小前锋？但是被打上‘双能卫’标签的他，球队恐怕不会轻易让他去打小前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