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律一进林破南的营帐,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四下打量。
林破南坐在方桌边定睛望着帐内来回走动的杨律,不耐道:“杨律,你能不能坐下来,晃的我眼晕。”
“你这也忒简陋了,一榻一桌一案,真是要啥没啥。”
杨律评头论足一番,走到林破南对面的坐下,看着林破南一脸不悦道:“还有,玉郎,我同你说过多少遍了,别喊我杨律。要喊在谨、在谨,我这两字是烫嘴还是咋的,你老记不住。”
林破南望着杨律苦着脸,不禁扑哧一笑,“幼时不也是这么叫,现在怎么就不能叫了。”
“幼时不是还没表字嘛,叫杨律显得多生份,叫在谨显得亲切。”杨律理直气壮道。
“好、好、好,杨在谨,这样可以了吧。”林破南抿嘴笑道。
“林玉郎,你就不能不连名带姓一起叫。”杨律白了林破南一眼。
“你哪来那么多要求。”林破南翻了个白眼,“说正事儿,你来南境除了送粮还有什么事?”
杨律收起刚才吊儿郎当的模样,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娴妃娘娘病了。”
林破南一听娴妃病了,她垂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抓紧衣袍,急问道:“姐姐病了?病了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杨律皱着眉道。
“这么久了,是什么病?”
杨律摇了摇头,“不知道,母亲和大舅母递牌子想进宫看看娴妃娘娘,都没被准允。”
林破南眉头紧皱思忖着,如果只是单纯的病了,宫里为何不准允林家人见姐姐,这其中定有猫腻。
和谈结束,她得想办法回趟邺京。
林破南正了正身子,问道:“姑姑可好,林家其他人可都好。”
杨律闻言脸色暗下来,缓缓道:“你在南境打了败仗,失了瓮州,受了重伤的消息传回京。
娴妃娘娘又病了,宫里连面都不让见。大舅二舅急的团团转,母亲在家急的茶饭不思。
这节骨眼上,朝臣都盯着了,林家也不敢派人过来瞧。
这不我刚好在户部当差,大舅便和我爹商量让我以送军粮的名义过来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还好。”林破南轻飘飘的回了句。
杨律望着林破南还略显苍白的脸色没有说什么。
林破南道:“这次和谈官员除了三皇子,还有哪些人?”
“户部员外郎刘旭辉,还有豫州守备军参将崔鑫。”
听到这两名字,林破南眉头一皱。
户部来人,林破南能理解,也许是送军粮而来顺道参加和谈。
豫州靠近京畿之地,崔鑫常年驻守豫州,担着拱卫京畿的重任。
她丢了瓮州时,朝廷没派就近的豫州或鹿州守备军来驰援,而派选在西境的萧令安。
如今要和谈了再派崔鑫过来是何意,林破南百思不得其解。
“你提前过来营地,三皇子可知道?”林破南继续问道。
“知道!”杨律一脸坦然,“我告知了他。”
“告知?”林破南一脸诧异,杨律居然用告知这个词,她很好奇杨律这个混不吝的是如何告知三皇子的。
林破南盯着杨律,朝他扬了下头,示意他解释。
杨律会了林破南的意,一脸认真的解释道:“我同三皇子说,我三年没见我兄弟了,我先看看他。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我就当他同意了。”
林破南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不由得朝杨律竖起了大拇指:“杨在谨,你真厉害。”
三皇子李佑翎生性清冷,不苟言笑,是咸宁帝众多皇子中能力最出众的儿子,行事作风处处透露着威严。
自太子前年不幸病逝,咸宁帝至今未再册立太子,朝中众臣皆猜测三皇子李佑翎是最有可能的储君人选。
在朝臣眼里,三皇子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身体不好,常年靠药养着。
林破南没想到杨律居然这么胆大,都没经过三皇子准允就私自过来找她。
“杨在谨,你就不怕三皇子事后问责于你?”
杨律一脸无所谓,“我才不怕呢,这点小事,三皇子总不至于要砍我的脑袋。大不了撤了职,小爷我正好不想当这个差。”
“你别说混话。”林破南疾言厉色道。
她从凳子上起身,双手负背后,走到中间,望着外面:“长大了犯了事可不会像幼时那样,能大事化小,小事化小。
你现在官身,若是被抓到了错处,可是会祸及家人的。”
“唉~”
提起这些,杨律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走到林破南旁边,与她并肩站着,感叹道:“幼时多好,哪有这么多烦恼。玉郎,你不知道,没有你的邺京真是了然无趣。”
林破南听了杨律的感叹,不禁想起她和杨律幼时在邺京那些混不吝的往事,她宛然一笑,“人哪有不长大的道理。”
杨律听了这番话,心情跟着变得沉闷。
是啊,人哪有不长大的,长大了就要面对许多的无可奈何。
就像他知道林破南一点也不想当这个将军,可是又不得不当这个将军。
就像他只想守着他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一点也不想当这个差。
林破南见杨律半晌没说话,她转过脸见杨律一脸忧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在谨,天色晚了,你先回禹州,明日我和萧世子一早会去禹州拜见三皇子。”
一听林破南下了逐客令,杨律一脸委屈道:“玉郎,我大老远过来看你,你居然晚饭不留我吃,真是太伤我心。”
“你不是送粮官嘛,”林破南扭头看着杨律,“难道不知我军中军粮紧缺。”
“难道就缺我一口饭嘛,小爷我又不是饭桶。”杨律一脸愤然道。
林破南无语的看着杨律,“军中现只剩粗粮杂饼,你若吃得习惯,我倒是可以留你吃晚饭。”
杨律一听粗粮杂饼,顿时歇了要留饭的心思,“那还是算了,别咯坏了小爷我的嗓子。我先走了。”
说完杨律大步流星向帐外走去。
“我送你出去。”林破南紧随其后。
杨律回过头摆了摆手,“不用了,你脸色还白着,先进去休息,你让林风送我。”说着杨律笑眯眯的看着站在台阶一侧的林风。
林破南闻言,会心一笑,“林风,你送杨二公子出去。”
林风应了句“好”,跟上杨律,林破南转身进了帐。
“林风,玉郎这次是不是伤得很重,这么多天了,脸色还白着。”杨律边走边问林风。
刚才杨律一见到林破南就注意到了,只是没当面问林破南。
杨律知道他一问林破南,林破南又会打马虎眼,说什么一点小伤,无关紧要之类的。
反正就是报喜不报忧。
林风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杨律听了,火气上涌,忍不住责备道:“你们十二个怎么保护他的。”
林风没辩驳也没有解释,虚心接受杨律的指责。
林风明白杨律是真心关心林破南。
林破南从小到大没有其他朋友,杨律是唯一一个。
杨律又接着说了几句指责和抱怨的话,见林风依旧默默听着,也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