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鼎抬了抬绑了绷带的左臂,用手肘戳了戳站在他左手边的李崖,然后下巴微抬,看着帐门口,小声道:“林破南那部下来找世子做什么?还让世子挥退咱们。”
李崖斜了眼莫鼎受伤的左臂,说:“世子不是让你下去休息,你还站在这干嘛。”
莫鼎道:“我这不是好奇嘛,这战正打着,林破南的部下怎么就强行把他带走了?”
林破南发狂时,莫鼎虽在黑石河北岸和林雷一起杀敌,可林风策马带着林破南离开时,他可看得真切。
“还有,”莫鼎接着说:“征南军使用的是啥兵器,能杀人于几十米之外。要不,咱们建议世子找林破南借来用用?”
李崖无语的看了眼莫鼎,没回答他的话,扭头盯着营帐门口。
林风恭敬的朝坐在小案后的萧令安行了一礼。
萧令安下颌微仰,状似关心的问了句林破南的伤势,而后接着问道:“不知林校尉找本世子何事?”
“将军伤势过重,还昏迷着。”说着,林风停顿一下说:“南陵大军还在瓮州,现在群龙无首,还请萧世子主持大局。”
萧令安浅笑道:“你可知那日林将军怎么同本世子说的?”
林风想起那日萧令安怒火冲冲的出了营帐,他摇了摇头。
萧令安看了眼自己的左肩,语气冰冷的说:“林将军说本世子有伤在身,不要插手收复瓮州一事,安安分分的做个监军。”
林风嘴角抽了抽,这确实像林破南说过的话。
“萧世子见谅!”林风略带歉意的拱手道:“不瞒世子,我家将军有疾,有时所为并非他所愿,望萧世子大人有大量。”
大人有大量!
林风一句话堵住萧令安心中不闷。
不过,萧令安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他这样说并不是还在恼林破南。
他只不过是在试探林风,看他如何回答而已。他倒没料到林风如此坦白,告知他林破南有疾。
既然林风如此坦诚,萧令安也不再避忌,站起身来,走到林风面前,低声问道:“林将军之疾,是不是一体双魄?”
林风沉默片刻,微微颔首,算是默认萧令安的话。
萧令安闻言,心中一惊,负在后背的手紧紧攥着。
尽管他早已猜到,可他亲自确认后还是忍不住惊讶。
他知道一体双魄这词,也是早年间在一本奇人志上看到过。当时他还对写书之人嗤之以鼻,怎么也不相信世间会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直到他看到两个截然不同的林破南。
萧令安沉下一口气,接着问道:“林将军之疾何时开始?”
“五年前。”林风言简意赅道。
五年前不正是十五岁的林破南第一次领军打仗?
萧令安心中有了几分计较,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那上次本世子见到的林将军才是真的林将军?”
“是,也不完全是。”林风坦诚道。
萧令安:“?”
林风抬眸看着神色疑惑的萧令安,犹豫了一下,说:“此事说来复杂 ,卑职暂时也不知如何向世子解释,还请世子见谅。”
萧令安盯着林风,见他一脸坚持,也没再说什么,继而问道:“那今日林将军让你们使用的轰天雷是何兵器?”
这才是萧令安最关心的。
轰天雷杀伤力如此大,能杀人于几十米开外。如果大量投入战争中,那大周要收复南陵指日可待,拿下西戎和北夷也不在话下。
林风直视着萧令安,一脸坚定的说:“恕卑职无可奉告。”
萧令安闻言,心中虽有不悦但也没出言责备。他转身走小案后坐下,说:&34;现在征南军还有多少人?”
“不到八万。”林风道。
“瓮州的南陵军有多少?”
“六七万左右。”
“南陵大将齐延和南陵俘军如何处置的?”
“齐延单独关押,南陵俘军一小部分送去禹州监牢,一大部分由营中专人看守。”
林风本想把南陵俘军尽数送入禹州,关进禹州牢狱。这样自然就不用他们来负责南陵俘军伙食,也算暂时解决了军中粮草短缺之危。
林风如意算盘打得响,禹州州府杜如诚也不蠢。
林风虽让林雷给杜如诚传话,告知杜如诚,到时瓮州收复,他家将军回京面圣时,一定会在皇上面前盛赞杜州府大义。
林如诚不是三岁小儿,当然不会听信这空口无凭的鬼话。
林破南丢了瓮州,如今平西王世子萧令安前来驰援。到时收复瓮州,这战功是谁的还说不定。林破南能为他小小州府在圣上面前美言,打死他都不信。
可若他完全不接受南陵俘军也不行,到时林破南给他穿小鞋,参他一本。
于是林如诚以禹州牢狱小为由,容纳不了这一两万南陵俘军,很大义的表态,愿意接收五千南陵俘军。
杜如诚虽为州府,但以林破南的身份也没权直接命令他,林风只能无奈答应。
听闻林风所言,将部分南陵俘军送到了禹州,萧令安的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欣赏之色。
“甚好!”萧令安毫不吝啬的夸赞,接着说:“书信给瓮州齐延的部下,先礼后兵,让他们主动退出瓮州,退到黑石河南岸。让他通知南陵皇帝派使臣前来和谈。”
“可是——”林风欲言又止。
他的计划是让萧令安出面,配合萧令安陈兵瓮州城下,利用齐延威胁其部下主动投降,让南陵军退出瓮州,将南陵军粮草留下,正好解了军营中粮草之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萧令安抬眸看着林风说:“瓮州里的人是齐延的部下不错,可他们也是南陵的将士,听令于南陵皇帝。
齐延只不过是南陵的将军,一个被俘的将军没了,再扶持一个就是,他们也不一定非得齐延不可,你就这么笃定他们会弃械投降。
而且别说南陵不会将粮草拱手相让,退一步说,就算他们肯给,你敢用?”
林风沉默,继续听萧令安说道:“如今大周西境和北境也正值战事,后方粮草补给供应不起三地大军。如果战事持久,会将国库拖垮。
大周的外敌从来只是西戎和北夷,想必林将军也是如此想,本世子猜得可对?”
林破南手中有轰天雷这么厉害的兵器,却从没主动越过黑石河半步,一直以守为主,就知道林破南定也知晓其中道理。
“世子所言甚是。”林风点头道:“是卑职考虑不周。”
“无碍。”萧令安温和的笑了笑,问道:“军中粮草还有撑上几日?”
“不足十日。”林风道。
“林将军可有奏报邺京粮草被烧一事,让朝廷调粮草过来?”
林风心虚的摇了摇头。
萧令安脸色微沉,沉声道:“你们觉得这么大的事能瞒下来?”
萧令安早就猜到林破南没将粮草被烧一事呈报邺京。
粮草被烧当晚,林破南就准备进禹州避战,结果被他强行带往阵前。两人被齐延追杀一夜,回来时林破南还能心安里得的沐浴,接着就变了一个人。
林破南压根就没考虑过要将此事奏报。
“你先下去准备吧。”萧令安无奈的挥了挥手,“粮草之事,本世子来奏报。”
“谢萧世子!”林风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林风这句道谢全是真心,毫不虚假。
萧令安望着林风离去的背影,心中腹诽,这次他估计要被林破南连累了。
萧令安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小案上拿了笔纸,提笔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