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时分,李异府刚刚才应付完各路官员的上门贺拜,喧闹的府邸渐渐恢复了夜里该有的安静。
虽然神色如常,但他的确有些疲惫,微微弓着身子背着手的姿态显露了这一点。
不过,瞧着那厅堂中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它们代表了洛京各路官员、人马对他的“忠心”——这位中书令大人不由得志得意满起来。
突然,这堆如同小山般的贺礼,竟然开始轻轻晃动。
“嗯?”
李异府心里奇怪了一下。
…………
李异府的宅邸门口,一名用麻巾缠着光亮油皮的年轻小厮,正在将屋檐下的积雪往外扫去。只不过,随着他洒扫,台阶上杂乱的脚印再次被厚厚的白雪遮住。
而就在这时,一只青色快靴踩在了第一级台阶上,紧接而来的两步异常轻快。
这是一个卖货郎打扮的人,肩膀上挑着着一个货担子,只是他这样一个货郎显然不应当出现在当朝宰相的大门前。
“小沙弥,中书令府上的酥油可好吃……”这人话语间带着一丝戏谑。
可还没等那个小厮作恼,他手上的扫帚变成好几截掉在了雪地上,切口平整光滑。
那小厮反应过来就要叫人,可结果嘴巴就像是被鱼鳔胶粘上也似——其实还就真是那货郎带着的鱼鳔胶——根本张不开嘴,接着他就被货郎捏住了脖颈,昏了过去,直挺挺地倒进了雪地。
“还磨蹭作甚,不如直接杀进去。”红色的大门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就开了。
一名身穿白袍的年轻人,这时居然从门里走出来,对着那货郎有些不满地说道。
“烟霞阵,某已经布置好了。杀了那个李猫儿,咱们也可以轻易退去。”
这个年轻人不是旁人,正是洛京城有名大盗“空空儿”之中的老五,“幻郎”罗思远。而那个挑着担子的货郎,则正是“空空儿”之中排行老二的潘占。
听得罗思远催促,素好戏谑的潘占,脸上登时露出一副作怪表情。
“老五,你都不愿意叫我一声二哥……那话怎么说的?对了,‘比这数九寒冬还让感到心寒’。”
“二哥,你就别心寒了,倒是我这些小家伙们真齿冷了。”
这时,又有一个人从街角走了过来,这人身上穿着厚厚的蜡染靛蓝色棉袍,脑袋上盘着和大周男子常戴幞头形制大为不同的黑色头巾,像极了把一个大号漆盒安在了头顶。
而他一只手中,也同样提拎着一个漆盒子,另一只手里则拿着一把芦笙。
这人便是“空空儿”的老四,“药郎”合卜阑。
此时,除了老大“虎贲郎”庞千钧和老三“清算郎”裴十一,“空空儿”五人中的三人已经在大半夜,于李异府门前碰了面。
…………
“此中定有蹊跷。”李异府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顿时感到惊讶莫名。
原来,就在刚刚,那堆贺礼突然就开始不住地晃动,一个发霉的木匣子居然自己从贺礼堆里“挤”了出来,匣子盖更是自己弹了开来。
这个匣子里面装着的是一把布满了豁口、有些锈迹的铁剑。
哪怕悬挂着的巨大八角灯笼,将整个厅堂照得亮如白昼,也不见它有一丝逼人的寒光。
可即便如此,这个被人私下里叫作“李猫儿”的中书令大人,还是像真正的小狸奴一样,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正在逼近自己。
“退!”
李异府刚刚退后了几步,厅堂屋顶的瓦砾上突然就落下五柄利剑,它们分散成了一道圆圈,从天而降落在了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周围。
只差一步,李异府若是刚刚退得慢了一点点,那他就要被这五把利剑刺死。
就在这利剑从天而降之后,紧接着就有五名手执短刀的黑衣刺客,从屋顶上坠落下来。
他们之前全都在房顶屏息守候,只是为了得到这个刺杀的机会,足足坚持了一整天的时间,任凭大雪纷飞将身子掩盖,居然也没有动地方。
李异府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能感觉到死亡正在逼近自己。这些刺客手中的匕首在灯笼的照耀下泛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是淬了剧毒。
“杀!”
刺客们低喝一声,身形一抖,身上雪屑全部弹开,接着就如同鬼魅般向李异府扑来。他们的匕首划破空气,带起一道道致命的寒光。
而就在他们即将得手之际,这位之前从未展露过武艺的中书令大人,身体竟然猛地一扭,避开了正面刺来的匕首,同时他的右手猛地一挥,一道寒芒从他的袖中射出,直取一名刺客的咽喉。
“噗嗤”一声,血花飞溅,那名刺客的喉咙被寒芒穿透,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这里。
只不过,这也仅仅是一个开始,另外四名刺客的攻击已经接踵而至。
李异府的身体如“风摆柳”一般,左右飘摇,每一次移动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致命的攻击。
“唰唰唰!”
闪躲的同时,李异府也解下了蹀躞带防身,带身柔软如蛇,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道道血光。但刺客们也不是易与之辈,他们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不给李异府任何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