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慢前行,沈凝睇着容澈失笑:“你知道他是个半大孩子你还和他过不去?幼稚不幼稚?”
“不幼稚。”
“……”
沈凝无言片刻,叹道:“你以前可很有风度的,从不会与人做这种口舌之争。”
“人是会变的。”容澈淡定道:“况且这个小子明知道我介意,还一直胡乱地叫你,明显是故意的。”
“怎么准他故意刺我,还不准我刺他一二?你这样向着他?”
沈凝更无奈了:“我哪有?我只是觉得他和容煊差不多的性儿,孩子气嘛,没必要——”
“我心眼只这么一点,尤其在你的事情上。”容澈比了个极小极小极小的点。
沈凝无语。
容澈将她揽入怀中抱好,“记住了吗?别向着别的男人说话。”
“什么臭毛病嘛……”沈凝闷声嘀咕:“那只是小孩子啊,况且你都操心槐姑娘的事情我也没说你什么。”
容澈说:“我那是替槐伯关心女儿,她也是得力下属。”
“是啊是啊,很得力,很能干,你姑母当初为你选定侧妃,其中一个就有她,你敢说槐伯那时候没有想过让你纳她?”
这回轮到容澈无言。
这事,槐伯没有明言,但其实曾暗示过,古今也有不少惯例。
在沈凝因为异魂“移情别恋”时,槐伯的提点尤其明显,槐仲薇也曾有过一点点微小的表示。
他与槐仲薇在幼年时是相伴过两年的。
只是容澈与沈凝才是真正青梅竹马十余年,早已中了沈凝的毒,旁人他哪会理会?
所示之后不了了之。
槐伯不曾戳破那件事情,从未破坏过主仆关系。
容澈也本可以反驳说没有这回事,只是沈凝那时候飘荡在他身边,几乎看过所有,能说这个话,必定也是看到了那些。
他怎么遮掩?
沈凝故意酸溜溜地说:“你看吧,你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不准我有两个孩子气的弟弟,你可以有很得力的下属呢。”
容澈无奈道:“我吃一点点飞醋,你便也要吃点醋让我闭嘴?”
“是你幼稚。”
容澈失笑道:“好吧我幼稚,我不吃那胡乱的飞醋了,你也莫要揪着不放,嗯?”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也只好扯平了,谁也别说谁!”
两人相视一笑后,果然是谁也不再说谁了。
隔了一会儿,沈凝才感慨:“瞧着游珩这小子很是喜欢槐姑娘,不过槐姑娘对他看来比较淡漠。”
“也不知这二人有没有缘分?”
“阿澈!”
沈凝拉了拉容澈的袍摆说:“我先前在安南做了次红娘。”
容澈问:“撮合了你大哥和公主?”
“是啊。”
沈凝点点头,此时与容澈说起那撮合之事,颇为骄傲,只是提起裴书辞的榆木脑袋,她连连摇头皱鼻子。
她自小到大都没见过那等榆木疙瘩一样的脑袋。
容澈静静地听着她抱怨着,心中却很是不以为然。
裴书辞或许真的是榆木脑袋吧。
但沈凝在有些事情上也未见得机灵到哪里去。
比如裴书辞曾经对她的情意,她是半点感受不到。
不过如今时过境迁,自是没有再提的必要。
怀了孕的身子,到底是与没怀时有些差别的。
沈凝原本自己一人,心里记挂着许多许多事情,倒不显得疲惫,每日好像都神采奕奕的。
如今有容澈在身边,许多事情容澈比她细心周全,她便懒散起来。
数落了裴书辞没一会儿,沈凝趴在容澈身前打起哈欠。
马车摇晃前行,走的不快不慢,倒是成了助眠节奏。
容澈手臂下滑,让扑在他身前的沈凝的身子也往下滑,趴睡在了他膝头,又拉了一旁披风来盖在沈凝腰腹之上。
而后容澈便随手拎来书本翻看。
那是他让槐仲薇搜罗的关于孕妇习性,以及注意事项类的书本。
原就是他要看的。
他可太清楚沈凝懒散的性子了。
让她看书随时注意?
他是一点都不放心。
只翻了两页,马车颠簸了一下。
趴睡在容澈膝头的沈凝眉心轻拧,似是要醒。
容澈抬手轻轻拍了她几下。
在沈凝呓语地唤“阿澈”的时候,他低声应着,沈凝眯眼看了看他,喟叹一声又睡着了。
容澈一直拍着她,等她呼吸均匀,朝外低声吩咐:“驾车小心些。”
车夫连忙低应了一声“是”。
……
此次回京,郑崇随他们一起回京复命。
其实郑崇在公主丧事结束之后就可以走了,原是不必同行。
但郑崇生生多等了十二日,等到和容澈他们结伴。
路上郑崇很是客气周到。
他知晓沈凝怀孕,便会派人搜罗一些孕妇喜欢的食物,但不会明着说是他自己搜罗来的。
而是会说凑巧买到,或者偶然路过。
总归是不会殷勤的很过分。
到了同行的第五日,郑崇又让人送了一小盒杏子来,说是先前路边看到,顺手让人摘的。
但沈凝认得那杏子是沙州特产。
那杏子橙黄橙黄的,甜美多汁,运送到京城去后,按照果儿的大小分成好多等。
最大最甜的那一类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品种。
而现在沈凝手中八角木盒之中的,便是那最大最甜的特级果。
还是洗干净的。
沈凝两指捏起一颗杏子打量了两眼,笑眯眯地看容澈:“他看来是绞尽脑汁,非要和你再续前缘呢。”
“你不考虑一下吗?”
容澈淡漠道:“什么再续前缘?”
这什么用词!
沈凝笑道:“他还想和你继续做朋友,只是他现在不好直说,倒是个真心又长情的人。”
容澈拿起手帕,擦了擦杏子上残余的水渍,递到沈凝唇边,“吃吧,既然都送到了,你也喜欢,那就不必客气。”
沈凝的眸光从容澈的脸上游移到杏子上,而后凑上前去,就着容澈的手将杏儿咬了一口。
她知道自己方才的朋友话题是被容澈直接跳过了。
这件事情,沈凝在京城时便和容澈讨论过。
那时候容澈的态度也很直白。
时过境迁,什么都变了。
好多人走散了就很难重新续上缘分。
沈凝认可容澈的话。
只是有时候她觉得容澈太孤冷,有点朋友也不错。
不过这只是她的希望,自是不会勉强。
后来沈凝观察了郑崇两日。
他倒是也不失落。
沈凝想这样也好,顺其自然也就是了。
如此一行人匀速前行,到了第十日,进入了京城百里之内。
接连阴沉了好几天,刚入京城地界就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大队人马只能暂时停下避雨。
沈凝如今怀孕已经四个多月,变得有些嗜睡。
连日赶路身子疲惫,阴雨天气更添乏困之意,在马车上就昏昏欲睡。
停车后容澈一抱,她便直接靠着容澈睡过去了。
容澈将她送进客栈放好,安排人准备膳食,以及通知京中王府将兰台阁整理的舒适一些。
一切吩咐罢,齐耘冒着大雨而来,脸色凝重地递给了容澈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