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此处，能被霍哲图谋的有什么呢？还要依靠沈璇在裴府搅弄风云，分散大家注意力……
沈凝细细地想着，手指点到了纸张上一处。
烛火跳动，在那一处落下光影。
是乱局二字。
目前朝堂尚且稳固，边防还算安宁。
景和帝虽然没有立太子，容煊却那么得他的喜欢，几乎能看到来日成为储君，登基大宝的苗头。
五王容熠现在虽还有几分实力，但景和帝在前开道，容熠和凌家大概率……也是秋后的蚱蜢，蹦跶不了多久。
如此情况下，只有各地都乱了起来，他才能有机会。
他能用线虫和荣阳公主交易，搅乱西陵以及往南的局势，分散朝廷注意力，未必不会用手段让安南也乱起来。
沈凝心底假设，如果自己是容子安的话，会怎样让安南乱起来呢？
她的手指轻轻送“乱局”二字移开，滑动到另外一边，落在粮种二字上，黑白分明的眼眸闪过一抹锐利。
安南这个地方并非什么军事要地，驻军不多。
安南要紧的是粮食，是粮种。
能被人图谋，且能关键到影响局势的，也只有这个。
明年春耕的粮种一般要到年后十五出库房，分发运往各州府进行春耕。
如果粮种出了问题，明年将有大半田地荒废，颗粒无收，继而引发一连串反应——
百姓没有收成便要饿肚子。
一旦饿了肚子就会闹事。
而安南没有保护好粮种导致这一系列的问题，必定引起朝野震动，景和帝问罪。
到时候容子安如果还能从别处挑起乱子……
几乎可以拨弄风云致天下大乱了。
那他的机会也就到了。
沈凝的手指点在粮种二字上，神色越来越凝重，“银眉。”
“属下在！”
银眉立即上前，靠近沈凝身边，“王妃吩咐。”
“不必管沈璇了，现在你全力追查元莲生、云泉书院，传令崔彦军去查沉香阁和醒春茶楼，明确分工，全力以赴。”
银眉应：“属下遵命。”
话音一落，银眉掠身而去，身形闪动的瞬间带起的风，将沈凝面前的烛火也带的轻轻跳跃一瞬。
沈凝看了自己桌上描画的那些纸张一眼，一把收起，也出了门。
时辰已晚，府上巡逻的护卫来来去去，有条不紊。
今日下午沈凝出去时，瞧见城中巡守士兵也十分谨慎。
可以想见裴书辞这几日对谷城防卫是的确上了心的。
但这世上之事，总有个万一。
自己现在既然已经推算了一些可能性，哪怕只是猜想，也须得与裴书辞说一说，议一议，更加谨慎才是。
沈凝一路快行，进了裴书辞的院落。
房中的灯还没灭。
裴书辞身边长随瞧见她有些诧异：“这么晚了——”
沈凝抬手制止他废话，直接上前叩门，“大哥。”
裴书辞先前就听到了沈凝的声音。
沈凝不过是刚叩了一下门而已，他已经将门拉开：“什么事？”
看沈凝面色凝重，裴书辞往后侧了身子：“进来说吧。”
“嗯。”
沈凝点点头，迈步进到屋内，将自己先前描画的图纸，以及推演过的猜想告诉裴书辞知道，“粮种。”
“那里守卫如何？”
裴书辞听完她的猜测，神色也无比凝重，立即回道：“粮种那样的要紧，当然守卫森严。”
“那里的守卫都是安南最精锐的，一日三岗两换，确保守卫十二个时辰精神百倍，不出差错。”
顿了下，裴书辞又说：“最近城中，以及城外我都十分仔细地明察暗访过，我可以确定这里没有太多的闲杂人等。”
但还是混入了个别闲杂人等。
比如元莲生。
以及那些暗处看不到的，元莲生的同党。
粮种事关重大，安南的防卫一向严密，裴书辞这几年来也万分的谨慎，最近更是慎之又慎。
因而，即便有些人混进来，这些漏网之鱼的数目却不会太多。
粮种仓房周围守卫森严，想要直接在那里动手脚，却需要大量人手。
目前来看，元莲生这些人不具备这样的实力。
然而正是因为他们人数不多，不具备这样的实力，却还在此处图谋不轨，才更叫人心惊。
因为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手段，防不胜防。
兄妹二人都沉默下去，神色也都万分复杂。
就在这时，两人同时朝着外面看去。
他们都听到了不会武功之人的呼吸吐纳，就在这院外。
下一瞬就听到先前裴书辞那长随出了声：“公主？”
接下去便是容楚灵的声音：“这么晚了，少将军还没睡？”
“是，小姐在里头。”
“……凝儿在啊。”容楚灵声调低了几分，“那我，我也没什么事，我——”
沈凝盯了裴书辞一眼，下颌朝外一点。
裴书辞愣了下，没太反应过来。
沈凝恨铁不成钢地呼出一口浊气，两步上前，在容楚灵说出那句“先走”之前叫住了她：“嫂嫂来了，快进来。”
夜色里，容楚灵站在院门前，甚至没有跨进院子。
她披着一件淡色滚白毛边的斗篷，头发半披垂，白皙的脸在夜色之中分外清明。
看着开门的沈凝，容楚灵有些迟疑：“我？进去？”
“是。”
沈凝肯定地点头，“我与大哥在说点事情，很是要紧，还有一点小问题，想询问一下嫂嫂。”
“……”
容楚灵怔了一下。
沈凝侧身让开，“嫂嫂快进来吧，天气这么冷，别着凉了。”
容楚灵默默片刻，微提起衣摆朝前而来，跨进了房中。
先前愣神的裴书辞此时已经回过神，上前关门时，吩咐一边长随：“拿些炭火来。”
那长随愣了下，连忙应“是”，跑去办事。
安南这地方，说冷并不冷，说热也不算热。
如裴书辞和沈凝这样自小习武，身康体健的，受这一点点冷就如同毛毛雨，没什么大不了。
甚至是自小就习以为常的。
但容楚灵却是长在深宫，哪怕并非千宠万爱的公主，却也是有几分娇气的。
她来，那自然是需要炭火伺候。
房门关闭时，沈凝便引着容楚灵到桌边去，指尖落在先前与裴书辞看过的那些纸张上，“嫂嫂请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