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城盛产粮食,并且此地培育的粮种也是上乘。
每一年往王朝各地输送的粮种,是所有农耕所需粮种一半以上。
既是如此关键之处,谷城的各类防控也一向十分严格。
谷城以及周边常住人口都有户籍记录,外来人员更是谨慎对待。
元莲生也不例外。
当初一进入谷城地界,便到户籍衙门报道,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在此地逗留多久,所为何事……
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裴书辞带沈凝到了户籍衙门去,调了档案出来一查,一目了然。
元莲生是从中州而来,到安南投亲的。
他所说的亲眷是早年搬到此地的叔父,通过户籍查看确有其人,如今就住在谷城城南。
元莲生找到叔父之后,便寄居在叔父家,后来叔父家中婶母嫌弃他白吃白喝,又看到云泉书院外聘教书先生,所以前去。
沈凝翻的快速,但内容细节却是一点没放过。
看完后,沈凝对裴书辞说:“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实在经不起推敲。”
“怎么说?”
“元莲生这个人本身的能力,和他的经历,不匹配。”
裴书辞双眸微微一眯。
沈凝没有说的很清楚,但能力和经历几个字,却也点在了关键处。
能力——
这个元莲生的确很有能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言谈举止,只要稍稍接触就能感受得到,这是个有智慧的人。
这样的人,为什么非要到安南来投亲,找叔父呢?
叔父是早年搬到此处的。
根据户籍记录,起码在二十多年之前。
二十多年来都没有投亲,反倒是元莲生如今三十多岁年纪,还很有些本事,却跑到这里投亲?
而且找到叔父之后一直寄居,被嫌弃白吃白喝才出去谋生计。
却是又找了云泉书院那样一个,专供贫苦学子的地方。
任何官学、族学、私塾的先生,聘金可都比云泉书院那里要高的高。
裴书辞拧眉片刻说道:“不能放过恶人,也不好冤枉好人,这样吧,暗中派人前去中州一趟,查元莲生的底细,看看是否确有其人。”
“也看看是否有什么别的缘故。”
“但元莲生在谷城此处,也不能放松。”
“嗯。”沈凝点点头,“他那个叔父家自然是要查的,还有书院……对了,我今日收到银眉查探的消息,这个元莲生和沈璇有些联系。”
裴书辞看向银眉,“哦?”
银眉上前说:“联系不多,但有一些。”
当下银眉便将元莲生和沈璇的联系告知裴书辞。
其实说起来,元莲生和沈璇只碰过两次面。
一次是沈璇回到安南后没多久。
另外一次是沈璇去云泉书院,偶然碰上说了两句话。
就这两次碰面,看起来好像是没任何异常。
但元莲生和沈璇,却都喜欢去一个叫做醒春的茶楼品茶。
那不是个非常高雅的所在,面对的客人群体非常平民化,倒是符合元莲生现在的身份地位。
可沈璇——
沈凝与她姐妹十多年,实在是太了解她了。
首先沈璇并没有品茶的爱好。
其次,沈璇自诩身份尊贵,根本就不会去那样平民化的地方,拉低身份和档次。
再者,沈璇自从去醒春茶楼之后,人就变得安静淡定了下来。
之后裴府夏日宴会,老夫人便将沈璇认错了。
一切的一切都太巧了。
巧的那么蹊跷。
裴书辞听得剑眉紧拧。
沈凝又说道:“他们去醒春茶楼时间是错开的,从没有同一时间去过。”
“但根据银眉所查,元莲生和沈璇去喝茶时坐的雅座是同一间,一般只点两种茶,我怀疑那是什么交流信息的暗号。”
“也有可能,还有其他碰面交流讯息的方式,是我们还没查到的。”
裴书辞缓缓点头:“你说的有理有据……他们这般交往的隐秘,当真是防不胜防,就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总归不会是好事。”沈凝低头看着那户籍卷宗之上,元莲生三个字,“小心谨慎,防患未然不会有错。”
沈凝又想起,在自己面前乖巧柔顺,听话好妹妹一样的沈璇,眼底划过一抹锐色。
沈璇啊沈璇,当真是涨了大本事。
她倒要看看,沈璇到底要掀起什么样的风浪来。
……
裴书辞伴着沈凝一起回了裴府。
在裴府门前下车的时候,正遇上容楚灵也在门前下车。
视线相对,沈凝一如往常般与容楚灵问好:“嫂嫂回来了。”
“……嗯。”
容楚灵点点头,目光从沈凝和裴书辞身上掠过,“你们……你们也一起回来了?可用晚饭了吗?我让人准备。”
“还没有。”沈凝笑着说道:“不过不劳烦嫂嫂吩咐下人,我去找母亲一起用饭,出去的时候就与母亲说过的,会晚归。”
“那好。”
容楚灵应下后,沈凝便与她招呼一声,率先进府了。
裴书辞走上前来停在容楚灵身边,目光微垂,落在容楚灵被大袖掩盖的手上。
回来的时候,沈凝把弓给他了,也提了弓弦上的血渍。
她的手受伤了,伤的严重吗?
容楚灵微低着头,目光落定在裴书辞的皮制腰带上,欲言又止。
她与元莲生下棋,竟然不防一局一局下来,天都黑了。
离开书院,上了马车准备回府的时候,护卫说今日沈凝和裴书辞先后去了书院,并且到过棋社,然后一起离开了。
可她根本没见到裴书辞和沈凝?
按着护卫说的时辰,当时她正在和元莲生下棋。
裴书辞和沈凝看到了吗?
她虽是公主之身,但却是有夫之妇,与外男独处一室,下棋数个时辰……
虽说她自己是问心无愧的,但被裴书辞这丈夫看见,是不是也需要解释一下?
可是她沉默着沉默着,终归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不曾过问,便是不在意。
解释……毫无必要,还显得刻意。
“进去吧。”裴书辞忽然出声。
那声音无端端叫容楚灵觉得有些凉意,是这临近年关的夜风太冷了吧。
可下一瞬,便有一抹温热,罩在了她的身上。
容楚灵错愕地抬头。
裴书辞将自己的披风笼在她身上,仔细地系了细带,而后大手下滑,抓住容楚灵的手腕,带着她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