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微微一笑，如沐春风：“是么？”
他的声音也极其好听。
调子不高不低，带着浅浅的磁性。
沈凝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恭敬道：“见过先生，我是沈凝……”
话落，她下意识地朝着那人来处看了两眼，“我母亲……”
“我知道是你。”那人神色温和，淡声说道：“我叫玉虚尘。”
沈凝微微一怔，点点头应：“玉先生。”
一直站在旁边的沈敬轩上前问道：“文清兄说，不能进去探望？”
“是。”
玉虚尘点点头，“她的情况现在不太稳定，不便进去探望。”
沈凝面上难掩失望之色：“这样啊……那什么时候情况会稳定一点，可以进去瞧瞧？”
“不确定。”
看沈凝脸上失望之色更浓，玉虚尘又说：“我会尽快改变这种状况的。”
沈凝微微一喜。
不知道为什么，玉虚尘轻声淡气像是随意一提，可沈凝却觉得，他定是有办法，也做得到的。
“走吧。”
玉虚尘上前两步，轻声招呼。
沈敬轩与沈凝也转身。
玉虚尘与沈敬轩并行向前，沈凝是小辈，自是乖乖跟在后面。
风中隐有淡香浮动。
似是兰香。
沈凝记得自己先前与沈敬轩一起过去的时候，好像不曾闻到过，这竹林之中也没看到什么兰花。
难道是……
沈凝的目光不由落到玉虚尘的身上。
他熏香？
看他穿戴朴素，竹舍也简单清雅，感觉不像是会去专门给衣服熏香的人。
可这气息又难掩。
而且容澈也喜欢兰香和莲香之类的熏香呢。
毕竟玉虚尘是长辈。
还是个看起来就神仙一般姿态的长辈，又是刚刚见面。
沈凝纵然心里有些念头，也不好直言询问。
只默默地跟在沈敬轩和玉虚尘身后。
沈敬轩与玉虚尘闲谈着回京的事情，以及裴怀英这几日的状态，倒是也都没人去叫沈凝说话。
就这般走了一段，两人忽然止住脚步。
沈敬轩的声音响起来：“睿王容澈，凝儿的夫婿。”
沈凝伸长脖子一看，原来容澈正在前方几丈处站着。
此时的容澈已经换去赶路时候轻便的衣裳，穿一身白色圆领绣竹叶襕衫，乌发挽起，用与衣衫同色发带捆束成圆髻。
发带随风轻摆起落，手中捏一把合拢的折扇。
他左右俱是翠绿挺拔的竹。
狭长而锋利的叶片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腻的光泽，宛如翡翠般耀眼夺目。
竹叶光影落在容澈的身上，与他衣衫之上所绣的竹叶连成一片，竟分不清是竹影还是刺绣。
衬的那雅然而修长的青年风姿绰约。
沈凝瞧着，眉眼都柔和了，唇角也忍不住地弯了起来。
她脚步轻快地走到容澈的面前，刚探出手要去牵他，又意识到还有外人在，于是连忙止住动作，双手规矩地垂放在身侧。
“你来迎我们？”沈凝问。
“嗯。”
容澈颔首，朝着沈敬轩方向稍稍躬身，“见过玉先生。”
“青年俊杰，出尘脱俗。”
玉虚尘淡笑着夸赞了一声，与沈敬轩一起上前，“沿路辛苦了，请抬手。”
容澈怔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看着玉虚尘：“先生？”
“听说你身染寒毒，状况不定，我且看看。”
“……”
容澈又是一怔。
没想到见面三句话不到，竟就关照起他的身体来。
沈凝也有些意外，不过到底是更加担心，连忙抓着容澈的手递给了玉虚尘，“卫先生说他现在情况虽稳住了，但寒毒未解。”
“先前也说过，等到了望月山，或许先生可以有完全拔毒的办法……”
看到玉虚尘手指捏上了容澈手腕，沈凝立即噤声，屏住呼吸，像是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就会影响玉虚尘探脉一般。
容澈也沉默地等候着。
清风吹动竹叶沙沙作响。
就这般过了片刻，玉虚尘手指轻抬：“养的不错……我可以拔毒，且先休息两天吧，要做一点准备。”
“当真？”
沈凝大喜过望：“那太好了！要做什么准备？我可以帮忙吗？”
“不用。”玉虚尘温声笑道：“你们好好休息就好。”
沈凝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连连道谢。
玉虚尘浅浅一笑，说了声“不客气”。
进到竹院之后，便告辞回了主屋之中。
沈凝感慨地舒了口气，转向容澈抓住他的双手，满眼都是欣喜：“太好了！”
白雪寒梅拔除之后，容澈身上再也没有别的隐患。
沈凝觉得到时候自己肯定能吃得好睡得好。
容澈“嗯”了一声，轻轻握住沈凝的手：“这玉先生，仙风道骨，只一眼便知是绝世高人。”
沈敬轩一直站在一边，除去一开始介绍容澈身份，再未出声。
等玉虚尘离开之后，他也默默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沈凝沉浸在容澈可以拔毒的喜悦之中，忽而瞧见父亲背影，似乎又是盈满了不知名的彷徨和忧虑。
沈凝脑中思绪转动着，想起方才父亲没有说完的话。
毒是芸嫔下的，但却什么？
她垂着眼眸，眼角的余光瞧着容澈的腰带，眉心忍不住轻轻地蹙了起来。
当年母亲和容澈的父皇母后，以及景和帝与芸嫔之间，是否有什么……难以言说的隐秘？
容澈是不是也知道了什么，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才如此不宁静？
会是什么？
原以为来到望月山之后，便能看到母亲，缓了自己的期待。
结果如今真的到了这里后，却反倒是生出更多不确定的神思来。
“凝凝。”
容澈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柔声问道：“可到你母亲疗养处去了？”
“……”
沈凝回神，点点头：“去过了，只是见不到人，玉先生说会尽力，但……他的语气好像也带几分不确定。”
“不像刚才说为你拔毒的时候！”
沈凝正色起来：“他说可以拔毒，浅浅淡淡几个字，但我就是觉得，他是有绝对的把握！”
“这两日我们好好休息，看看先生要准备什么，配合一下，先解你的毒，其余的……”
沈凝顿了顿，抓紧了容澈的手，柔声说道：“不管什么其余的，我们先解毒，先让身子好好的，再说，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