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辞只有一开始出发的时候,他过去与容澈和沈敬轩说了几句话。
而后便一直伴在容楚灵的马车一侧。
马车里,容楚灵微低着头,神色落寞。
先前她与容焕道别时,不愿让兄长担心,便下意识地撑着,没露出忧伤来。
如今那分别的伤怀却再也无法压抑,笼罩周身。
裴书辞骑马在一侧随了良久,也犹豫了良久,终于从马背上翻下,榻上车辕,进到了车厢内。
车辕一沉的那一瞬,容楚灵便回神抬眸,当瞧见那男人跨进来时,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也立即整理了忧伤,对裴书辞露出几分客套的疑问来:“怎么了?”
“你如果不想这么快离京的话,我陪你回京中去,再待一段时间也可以。”裴书辞说。
容楚灵怔了一下。
裴书辞认真又说:“其实安南那里也不是非要我一直守着,如今很稳妥,离开一段时间不会有什么。”
“至于望月山那里……情况不定,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
容楚灵却摇了摇头:“不必了。”
裴书辞微微一顿,又问:“当真不必吗?”
“不必。”
容楚灵还是摇头:“我们已经上路了,回安南便是,我没什么的。”
“……”
裴书辞沉默下去。
只是他却也不曾离开车厢,回去骑马,而是就那般静静地看着容楚灵,眼底神色复杂纠结。
良久,他艰涩开口:“公主是不是因为小妹成婚那晚的事情,还在与我生气?”
容楚灵心里咯噔一下。
沈凝成婚的那一晚……
酒宴之上,容焕和容煊敬了裴书辞两杯酒,谁知他却是两杯下肚便醉了。
容楚灵带他坐马车回公主府的路上,他半醉半醒,将她压在车壁上亲了她。
那时她心跳紊乱,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可他后来伏在她耳边一声轻唤,却也如同寒冬的凉水,将她彻底浇透,骤然清醒。
他在叫凝儿。
他把她当成沈凝了吧。
“公主……灵儿……”
裴书辞有些急切地开口,宽厚大手抓住了容楚灵垂放在膝盖上的素手,“那晚我醉了,不是故意对你那般胡来。”
亲昵的称呼,让容楚灵心头又是一缩。
这一声“灵儿”急切暗沉,有点像那一夜他贴着自己耳畔时的调子。
可是,灵儿和凝儿,真的有点不好区分。
容楚灵分辨不了。
她更不确定,裴书辞自己分不分得清。
……
没一会儿裴书辞从车厢离开,重新骑马。
沈凝眼角余光瞧见了,靠近容澈身边小声说道:“为什么感觉大哥和公主不太愉快?”
“嗯。”
容澈轻轻应下,递给她一个眼神。
沈凝便明白地点点头,也不在多言。
到了晚上,一行人到驿馆歇息的时候,沈凝凑到容澈身边去旧话重提。
容澈说:“看起来有点貌合神离。”
沈凝皱眉说道:“但是先前入京的时候,好像情况不是很严重……”
她便把自己接父亲的时候,看到裴书辞与容楚灵之间的情形与容澈说了,又说:“当时瞧着很是和谐。”
容澈沉吟片刻,看着沈凝。
那眸光幽幽深沉,不言不语。
沈凝微一抿唇,迟疑道:“你这么看我,不会是觉得,他们这般……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未见得不是。”
容澈牵着沈凝的手,拉她坐在窗口的圆凳上,“公主是聪慧之人,未必没有发觉你大哥对你的心思。”
“也许他们在安南的时候相处的还算不错。”
“但入了京,看到你,便别扭了起来也未可知。”
沈凝:“……”
无言以对。
沉默片刻后,她皱眉说道:“那怎么办?”
她不想莫名其妙做别人夫妻之间的挡路石。
容澈思忖片刻,正要开口,沈凝忽然说道:“不然我们快马前行吧,这趟要路过青州的,我们走快些。”
“在青州停个一两日,找一找你说的那个霍哲,然后直奔望月山。”
“让大哥自己陪着公主,这样的话,我不在了,他们之间也变不会这样了吧。”
容澈点点头:“也算是个办法吧,那行。”
正好他也稍稍活动一下,叫岳父大人瞧瞧,他不是娇柔的风吹就零落的花朵。
沈凝这番决定之后,便直接去找父亲。
她快马前去青州是为容煊寻找老师,算是一件要紧事。
沈敬轩听罢便应下了。
自然,沈敬轩不忘询问容澈身体情况,快马奔行是否受得住。
而后在沈凝肯定之后,也放了心。
容澈则去寻了裴书辞。
他与裴书辞在少年时情分不错。
只是后来发现裴书辞喜欢沈凝,又加之异魂之事两人分别数年,逐渐就生疏起来。
如今容澈出现在裴书辞面前,亦让裴书辞有些诧异。
“我和凝凝明日一早快马去青州,有些要事办。”容澈开门见山地与裴书辞说。
“要分开走?”
“嗯,你和公主慢行。”
“……”裴书辞顿了下,点头说:“明白了,既有要事,那你们就去忙,我们在安南回合便是。”
容澈也点了点头,事情说完却并未就此离去。
裴书辞看他神色便知还有话说,于是一伸手,请容澈到不远处的树下,“殿下还有什么事情?”
“一件小事。”
容澈沉吟些许,温声开口:“离京前,三殿下说起公主生辰,就在过几天,很是遗憾不能为公主庆生。”
裴书辞怔了怔。
他不知道。
容澈又说道:“因我们一起同行,所以三殿下将礼物交给我,希望我到时候带给公主,给公主一份惊喜。”
“我与凝凝明日出发青州,自是赶不上了。”
裴书辞立即说道:“那可以交给我,我来转交公主。”
“好!等会儿我让人送过来。”容澈温和地说着,离开之前,他与裴书辞说:“女子的心都是很柔软的。”
“你对她好,她会知道。”
“女子的心偶尔也会很敏感,或许你自己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情,你反应不过来,她又不愿意说。”
“时日久了便成了疙瘩。”
他说的状似无意,话落便抬步离开。
裴书辞怔了怔,忽然追了两步:“殿下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