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想,他倒是一点也不避讳,一点也不害羞了,脸皮真厚!
不过不得不承认,容澈抬手招来衣服,披在身上那动作当真潇洒好看。
沈凝知道那是内息修到了一定程度。
心中既为他练功小成高兴,又想,他身边明里暗里都是护卫,任何时候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这练好的内息,倒是成了耍帅用的?
脚步声响起,拉回沈凝思绪。
沈凝侧了侧脸,便看到容澈走到了自己身边来蹲下,此时已经穿了舒适的鞋袜,“不能泡太久,我先出去,黛月进来服侍。”
沈凝又睇了他一眼,飞快地“嗯”了一声。
容澈拍拍沈凝的头后起身离开了。
片刻后,果然黛月带着两个伶俐的小婢女进来,朝着沈凝微笑:“小姐是现在起身,还是再泡一会儿?”
“现在吧。”
沈凝一出声,才发现自己方才有些紧绷,声音也绷的厉害。
她轻咳了一声,又深呼吸,缓和了几分紧张,才扶着黛月的手起身,心中也多少有些嘲笑自己。
真是不中用,被他一撩拨便气恼脸红。
连锤他都舍不得呢。
哎……真真是,放在了心上便只能由着他欺负了。
黛月将衣裳给沈凝穿好。
沈凝随口问了下外面的情况。
黛月回:“外头的宾客都有人招待,一切按部就班,很是顺利。”
“那位郑公子……今日代表郑国公前来贺喜,不但给殿下带了郑国公府的厚礼,似乎也私人准备了一份礼物,想要亲手送给殿下。”
“但殿下没有去宴客,礼物交给槐伯了,瞧着那位郑公子似乎有些失落。”
沈凝点了点头,“他想重新做朋友吧。”
但人和人的情分有时候也真的脆弱,被放弃过一次,便再难完全修复。
心境会变。
可以和好,无法如初。
黛月又说:“宣平郡主到睿王府来观礼了,看完之后便离开了,不过在离府的时候遇到了华阳公主……”
“什么?”
沈凝皱眉:“我们的婚事应该没有邀请华阳公主?”
“是没有,睿王府这边,华阳公主不在宾客名单,她是来堵宣平郡主的……在睿王府门前吵嚷起来,惹的好些人侧目。”
沈凝的眉心又是一皱:“那怎么解决的?”
“华阳公主若在睿王府闹事,那自然是不允她,但她是在府外,堵着宣平郡主……她们在外人看来还是母女。”
“她们的家事,别人不太好插手,后来是三殿下将太后请了去,华阳公主便狼狈地离开了。”
沈凝点点头。
华阳公主对何瑶如何嚣张,但面对太后还是得乖乖地收敛。
沈凝又问:“那我爹爹那边呢?如何?”
黛月回道:“将军那边一切都好,不过……将军似乎与十一殿下闲聊了一下,后来十一殿下来寻过奴婢,说有事要问小姐。”
“奴婢瞧十一殿下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沈凝微微挑眉,暗忖父亲能问容煊什么,叫他脸色不好看?
不会是问椅子吧……
黛月又说:“对了,少将军多喝了两杯,有点醉了。”
“凝凝。”
这时外面传来容澈轻唤的声音。
沈凝朝外应了一声,便迈步出去。
刚一离开净室,她便嗅到一股浓浓的饭菜香,一下子勾的心中馋虫大作,口舌生津,脚下都不由地快了几分。
容澈瞧见她,起身迎过来,牵她又回到桌边去坐下,“快吃吧,别说我新婚第一夜就虐待你。”
沈凝白了他一眼,低头用饭。
黛月和崔彦军她们都很快退了出去,还是把这里留给二位主子。
沈凝吃了一些东西,垫了垫肚子之后,与容澈说起了方才从黛月那听到的那些事情。
提起郑崇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留意了一下容澈的面色。
但看容澈淡定如前,毫无所动。
沈凝心中不由轻叹一声:郑崇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不要吃的太多。”
容澈忽然出声,“免得晚上睡不舒坦。”
“哦。”
沈凝点点头,把手中的碗放下,喝了容澈帮她晾好的汤。
容澈上前来牵她,“去休息吧。”
“等下!”
沈凝却一把拨开容澈的手,起身往几口贴着红双喜的檀木箱子边走去。
那是黛月整理的她的衣裳以及日用品。
虽说她在睿王府这里也有不少东西,但出嫁还是有出嫁的样子,黛月依然做了整理,将那些东西都带到了这里来。
沈凝打开其中一口箱子,拿出一只很是小巧的檀木盒子来。
此时容澈也已经走到沈凝身边,“这是什么?”
“小东西。”
沈凝捧着盒子送到容澈面前,双眸亮晶晶:“你打开看看。”
容澈看看沈凝,又看看那盒子,如沈凝所愿地将盒子打开。
里面垫着红绒布,绒布之上放着一只纯银竹节镯。
镯子手工精细,还镶嵌着绿色宝石做竹叶点缀,虽说宝石瞧着很小,但看那成色,却是上等祖母绿。
且镯子的圈口比一般的圈口要稍微大一点点。
沈凝水葱般的指探过去,拿起那镯子在容澈面前晃了晃,“我做的,亲手,做给你的。”
她将那盒子随手丢在一边,低头,将手中银镯戴到了容澈的手腕上,大小正正好。
沈凝双手执着容澈的手抬高了一些瞧了瞧,面上露出满意笑容来。
她抬眸,轻声念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充耳诱莹,会弁如星。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君子如竹,风过不折,雨过不污……阿澈……”
沈凝踮起脚尖,在容澈的唇角轻轻的吻了一下,那语气认真无比,双眸清澈,黑白分明。
“这几年你是变了一些,但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立于天地之间,不随波逐流,不与世同污,一直不曾变过。”
“你还是你,一直都是。”
容澈与沈凝四目相对,深邃的眼底早已是浪潮激涌。
这几年来,他从品行高洁的端方君子,成了阴诡谋算,玩弄人心权术之人,这变化是他心底的隐疾。
每一次想起,都自嘲自讽,觉得自己曾经清透干净的心里一片污烂。
有许多事情他做了,甚至不会和沈凝提,也不知是害怕些什么。
而如今沈凝这认真极致的一番话,像是一股清透干净且温暖的水,冲进了容澈的心里,把那些脏污,烂泥,都往外冲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