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拍即合，立即便离开寿康宫，前往华阳公主府。
路上，二人同坐一辆马车。
马车宽大，内里摆设的器物都十分精致考究。
有茶具、小盆景，靠窗位置还有书籍和文房四宝，甚至有小铜镜以及两个檀木雕花的首饰匣子。
何瑶只视线转动一圈，便明白了，这定是沈凝与容澈时常一起出行所乘坐的马车。
她问道：“现在咱们坐着马车离开了，等殿下与太后说完话，怎么离宫？”
“他只要想走就有办法，不妨事的。”
沈凝安抚了一声，将小几上的盛放着糕点的玉碟朝何瑶面前推了推，“我们转道将军府，带几个人去。”
“若是公主府那边不讲理，也不至于怕他们。”
何瑶点点头，“听你的。”
沈凝便吩咐外面先到沈家。
车辕上的车夫原是容澈护卫，随着崔彦军一起陪着沈凝和容澈入宫的，但崔彦军要寸步不离地跟在容澈身边，自是留在寿康宫院内候着了。
而车夫则一直留在宫门口守着马车。
如今沈凝吩咐往东，车夫虽有些疑惑为何不与殿下同往，但主子的吩咐不是他做下人的能质疑的。
他也不敢往西，自是乖乖听命服从。
这车夫自然也是会武功的护卫。
但对沈凝而言只这一人不够用。
最近齐二不舒服。
沈凝念着黛月和齐二二人的关系，便让黛月也不必在自己身边跟着一直照看。
今日进宫甚至是没有带婢女。
只她、车夫两人前去公主府么？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他们有些能耐也架不住公主府人多。
而且有的时候，人够多，气势压制也很重要。
马车前行速度算是快的，一刻钟多一点便到沈府门前。
“你等我一下！”
沈凝轻拍何瑶手背交代一声，弯身跳下了马车。
她动作快，何瑶甚至来不及回营，便很快掀起车帘朝外看。
只瞧沈凝微提裙摆，大步上了台阶，一边往内走一边问道：“吴伯呢？叫他来见我。”
门前守卫都是连忙行礼。
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样子的府兵跟在沈凝身边，回话的时候弓着身子，态度十分的恭敬。
何瑶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脑海之中浮起几个字——将门之风。
这是主子的气派。
她又想起自己曾经……
莫说是对母亲、对乔驸马、对乔远舟……便连对照看自己的嬷嬷婢女、对守门护院的府兵侍卫，都是温和客气的。
历年来赏赐只多不少，还下意识地愿意为别人着想，多体谅。
可她到头来得到什么？
所有人以为她软弱可欺。
乔远舟强硬地换了她的贴身婢女，威逼胁迫她。
院内的嬷嬷碍于家中人的前途握在乔远舟的手上，不敢吱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最后成了乔远舟的帮凶。
母亲认为她忍让许久就可以一直忍辱下去，连被沈凝被太后撞破了欺辱之事，还要她承认那是两情相悦。
还有那些府兵护院……
乔远舟时常进出她的院子，难道那些府兵护卫当真不知？
只怕也有些是知道的。
但或是为了乔远舟的威势，或是因为母亲的不闻不问，或是他们也全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从不会有人愿意多插手。
她这么多年对旁人的温和善意，何其可笑。
那些下人们不会因为她对他们客气温和就记得她的好，能在关键时刻帮她一二。
到关键时刻都是一样的自私，喜欢先维持自己的利益，喜欢看别人的笑话，然后还要哀叹一声真可惜。
何瑶默默地放下车帘，垂眸。
这世上的有些人是不值得好脸色的。
以前，是她太放低了姿态，太天真，也太会为别人着想，善良懂事的太过愚蠢。
现在她懂了。
腐臭的泥潭虽然让人恶心，但她只要努力往上，一定能够脱离，能得顺意。
……
沈凝半盏茶之后便出了沈府，动作利落地攀上马车。
“好了！”
她朝何瑶微笑：“咱们这就过去！”
何瑶听到外头有隐约的铠甲碰撞之声，咔嚓咔嚓有些沉闷冷肃，忍不住一边推开车窗，顺着缝隙朝外看，一边问：“带了府兵？带了多——”
何瑶话未说完直接话音卡住，双唇微张，眼底露出诧异之色。
就她目之所及，粗略估计起码带了五十人不止，后面好像还有骑马的。
何瑶错愕地看向沈凝：“我们只是去拿东西，人是不是多了点？”
“多么？”
沈凝朝外看了一眼，淡定地坐回原位去：“只这么几个人而已，一点不多。”
“……”何瑶默了默，点点头：“好吧，你说不多就不多，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嗯。”
沈凝也点点头，朝着外面的吴秋生挥手示意出发，而后重新坐好，对何瑶说道：“这府上府兵原就是我母亲的私兵。”
“这些年来一直沈府养着，是陛下也默许的，我多年来在京中横行无忌，便靠这些。”
“今日既已经决定带人前去，带个和带十没有区别。”
“倒不如多带几个人，速战速决的好。”
何瑶又点点头：“你说的不错……”
她的目光忍不住顺着微开的车窗缝隙，看着外面训练有素，行走动作都整齐划一的沈府府兵，双眸幽幽：“还是要有一点自己的人手。”
“有时候办事才会更有底气吧。”
沈凝颔首：“那是。”
“这一点上我一直很羡慕你。”何瑶看向沈凝说道：“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也养些人手来用。”
“行啊！养人手这事儿挺有必要的，你有这个心很好，等这些琐事都解决了，慢慢来！”
沈凝说完又顿了顿，笑着说道：“不过你其实也不必羡慕我。”
“我么……能在京中嚣张多年，无非是靠着母亲的余威，皇后姨母的照护，但这些年……其实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
做裴怀英的女儿压力巨大。
她所享受的特殊待遇，从来不是只白白享受，而不需要付出任何艰辛努力。
自小到大，她都比同龄人要辛苦的多。
这些话她不欲与何瑶多提，她自己心中明白便是了。
而何瑶是通透的。
沈凝只随意点了一下，淡淡一笑，何瑶却知道那风轻云淡的一笑之中都包含了些什么东西。
她羡慕沈凝，不单单只是羡慕她有人偏宠庇佑，有整个白虎军团为依靠，能随心所欲的为所欲为。
也羡慕沈凝的韧性毅力，能一步步走到如今。
那是羡慕，其实更多也是欣赏，还是那种自己都明白自己无法企及的仰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