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默默皱眉。
她虽不问朝中事,一心诵经礼佛,但若真的亲眼所见那种事情,也大概率是不会冷眼旁观。
容澈这话却也是说对了的。
容澈又说:“这件事情本身很简单,但因为牵涉到孙儿,所以才变得复杂起来,让我们不得不小心应对。”
“哀家知道。”
太后拨动着手上的佛珠,“这事,你们本是好心,既办到如今份上,又找到哀家这里来……哀家便帮你们收一收尾,善一善后。”
“多谢皇祖母!”容澈拱手,满面笑意。
沈凝也连忙朝着太后欠了欠身子,并说:“陛下既看好那乔远舟,万一到时候乔远舟好了倒打一耙可如何是好?”
太后朝着沈凝看过去:“你的意思是——”
“看起来乔远舟对郡主占有欲极强,如果乔远舟一口咬定他和郡主是两情相悦,他们在车上只是闹了别扭,是误会。”
“直接挑明了要和郡主在一起怎么办?”
“这件事情说到底也只是儿女私情,陛下对乔远舟是看重能力的喜欢。”
“陛下对宣平郡主,更是平素都不怎么见过,便不会有怜惜情分,如果乔远舟求娶,陛下或许会应允。”
“郡主的母亲、华阳公主又似乎……对郡主不是很看重,一旦陛下赐婚,公主大概率不会阻拦……”
沈凝眉心轻拧,继续说道:“郡主或许会碍于名节等事,又不得不委屈求全……可我曾亲眼瞧见那车中情况。”
话到此处沈凝顿了顿,忍下心底怒意,才有继续说道:“我也曾看过郡主手腕上鲜血泊泊,那么深的伤口。”
“可见她下手的时候死志坚定,何其决绝——”
“这件事情与旁人而言或许都不算什么大事,但对郡主而言却是毁天灭地的。”
沈凝站起身来,朝着太后施了一礼,极为慎重地说道:“还请太后为此事周旋一二。”
“我们不知道郡主和乔远舟之间具体是怎样的,可无论如何,都不能是这一次让她们捆绑在一处!”
那乔远舟的父亲乔驸马在朝中也很有些能耐,景和帝很是器重。
乔家父子对景和帝而言是可用的大臣,是想提携的能干之人。
而何瑶说是郡主,实则也仅仅是个女子。
如今世道,莫说是何瑶这般不受宠的郡主、世家大族的嫡女庶女、便连公主某些时候都是帝王之术的牺牲品。
沈凝不以为自己的担心多余。
太后略显浑浊的双眸盯住沈凝的脸,缓缓出声:“你倒是思虑的周全……你与何瑶交情极好?”
沈凝摇头:“没有交情。”
容澈说道:“不但没什么交情,先前还曾因为一些旁的事情结过一点梁子。”
太后难得对这些少女之间的琐事感起了兴趣,“说来听听。”
沈凝看向容澈,示意容澈开口。
毕竟她与太后不亲近。
容澈与太后更亲近些,且容澈说话极有条理,脉络分明,也能将事情说的清楚。
但容澈却瞧着沈凝微笑:“你看我做什么?皇祖母在问你。”
沈凝:“……”
太后笑道:“小沈凝说吧,别害怕,哀家不吃人的。”
“……”
沈凝神色讪讪,飞快地勾了下唇角,应道:“好……其实也不算是过节,只是因为那时候我兄长选妻,有过一些摩擦。”
沈凝沉吟了一下,组织语言之后,将事情告知太后。
太后听罢问道:“所以宣平为了能离开京城,离开乔远舟,不惜想借着裴书辞选妻之事嫁出去?”
“是。”
沈凝点头:“只是当时情况有些复杂,楚灵公主因为落水与我大哥有了肌肤之亲,皇后姨母也在考虑。”
“所以只能将宣平郡主逼退。”
“事后我与阿澈十分奇怪,宣平郡主为何那般……绞尽脑汁地想嫁给我大哥,她看起来根本不喜欢我大哥。”
容澈这时候接了话:“所以我便吩咐人查探了一番,一查之下才知道郡主与乔远舟之事。”
“方才我们在茶楼就看到他们走在一处,不过转眼他们就不见了。”
“后来游转时,遇到了三殿下……之后便是先前与皇祖母所说。”
“原来如此。”太后听完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一时间神色复杂,“这宣平,听起来也是受了不少罪……说来这孩子的封号当初还是哀家拟的。”
“好好的一个孩子啊……”
“如今既事情到了哀家面前来,哀家也应了你们,那便照你们说的吧。”
太后抬眸看向沈凝,浑浊的眼底闪着几分亮光,微微笑道:“小沈凝啊,和阿澈那时候与哀家信中说的一样。”
“还是这样勇敢无畏。”
“你这姑娘,也怪不得阿澈那么喜爱你,将你当做命一般的守着。”
沈凝起先听到太后说容澈那般喜爱她,还有些浅浅的羞意。
却听后面“当命一般守着”时,沈凝笑容收敛,漂亮的脸蛋之上浮起十分的认真之色,“他也是我的命。”
太后一怔,微笑:“好姑娘。”
她这一下很能理解容澈对这姑娘的执着,也忽然有点喜欢这个丫头了。
“好了。”
太后慢慢地扶着嬷嬷的手站起身来,“既如此,你们先回去,将宣平送过来,哀家带入宫中去吧。”
容澈和沈凝站在一处,应了声“是”,而后便立即离开了。
太后走到窗前去,手指拨动着佛珠,看着外面的热闹街景,瞧见容澈与沈凝手牵着手进了人群。
很快没一会儿就被人潮挤的看不到了。
太后轻声说:“这个沈凝,其实很不错,哀家想,她先前与乔远舟动手的时候,定然也想好动完了手如何善后。”
“只是忽然得知陛下看重乔远舟,才这般措手不及,只能找到哀家这里来了。”
嬷嬷低声回:“应该是。”
太后又轻笑一声,“以前只听别人说,这沈凝是个莽撞的炮仗,仗着皇后的疼爱,陛下的偏宠在京中横行霸道。”
“看来传言果然就只是传言。”
那时候容澈偶尔去看望太后,或者为太后写信说起什么,都是满口的夸赞。
那和太后听到的沈凝是两个人。
太后以为容澈情人眼里出西施,并不多言,只是笑笑。
她既身居山寺之中,自也少管红尘事,对容澈喜欢的姑娘,也并不多的插嘴过问,只告诉容澈要开心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