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容澈轻声笑道:“心变野了,不喜欢待在自己家,只愿意跟着我回家。”
“都还没成婚呢,你这样不太好吧。”
沈凝狠狠地瞪了容澈一眼,磨牙说:“你再这样调侃我,我不嫁你了,我直接去望月山!”
“……”
容澈见好就收,笑道:“我不敢,我错了,我道歉。”
他正儿八经地说了“对不起”。
倒是把沈凝闹了个不好意思,哼了一声别开脸。
想想自己先前还吩咐人收拾玉笙居给容澈住,说要在沈府住下呢。
结果没过几个时辰,全忘光了,竟然下意识地说要和容澈回去!
真是让她自己都没话说了。
容澈大约也知道她现在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呢,并不在这件事情上纠结过多,温声说道:“玉宁楼那里准备了你喜欢的饭菜。”
“我们去那儿吧。”
“另外方才吩咐崔彦军给三殿下那边传了信,约莫他等会儿也会到。”
沈凝点点头:“那好吧。”
玉宁楼这地方原本就是容澈那时候为满足沈凝口腹之欲开起来的,原本并不以赚银钱为主,但因为菜色多杂,且各类菜色都做的极好,生意倒是好了起来。
容澈瞧着这地方往来的人多,便让人认真经营,当做是消息来源地一般的用。
那三楼的特等席一向是不招待外人,只留给沈凝和容澈二人的。
两人到了后没一会儿便有人送了饭菜来。
沈凝这一整日几乎都没吃多少东西,凉茶和点心只算是勉强垫垫肚子。
现在饭菜上桌,色香味俱全,实在是让人食欲大开。
很快就忘了先前的不愉快,沉浸在美食之中。
待到二人用了一些饭菜,坐在里间下棋之时,崔彦军禀报,容焕到了。
容澈吩咐:“请三殿下进来吧。”
“是。”
崔彦军退下没一会儿,开门关门声音交错,容焕被请到了内室中来。
容焕已换下了今日在宫中时穿的锦衣,一身素淡的常服,一头乌发以发带束起,若非是早知身份,只看这身装扮,真以为是哪个书香门第的文墨公子。
几人相互见了礼。
容澈请容焕入座便引入正题:“听凝凝说,三殿下找我有事?不知是何事?”
“是关于户部账目的一些事情。”
容焕说道:“凌相主理的河堤以及赈灾之事的账目。”
“这些原本都是五王负责,我接手过不几日而已,就发现许多账目都是面上做的周全,但其实细查就发现根本对不上。”
“有至少一半的银两不止去向了。户部的官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糊其辞。”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来找睿王殿下商议一二,拿个主意。”
沈凝微微皱了皱眉,虽并未多言,但眼底不见意外之色。
户部先前一直掌握在凌家手上,等同握住了半个国库。
本来就是水很深的地方。
而历朝历代赈灾、修堤等大兴土木动用银钱之事,都免不得上下勾结,沆瀣一气地搜刮油水。
如果账目干净的没有任何问题才要意外。
况且先前沈凝也曾在凌家飘荡过几次,知道那大家大族的真实面貌。
容澈神色平缓,淡定道:“三殿下的意思,是要商议什么,又拿什么主意?”
“这账目,是否要呈递父皇。”容焕亦不转弯抹角,直言道:“父皇让我接手五弟原本负责的这一摊事之前,曾言语点播。”
“希望我认真做事,清查一二,便是想要我清查出点东西来。”
“只是这凌家树大根盘,我一旦将这些抖出来,只怕也会引火烧身。”
容澈问:“那账目的问题是大是小?”
容焕回:“如果我禀报父皇,父皇下令彻查,整个户部恐怕会彻底被掀翻,朝野动荡。”
沈凝一听便懂。
这些账目一旦戳破牵连必定极大。
到时候,扯出这桩事情的容焕绝无意外首当其冲,成为众人眼中钉肉中刺。
为了遮掩罪行,容焕极大的概率会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解决他这个提出问题的亲王,也是那些人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
可是他如果什么都不做,也和其他户部官员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景和帝那关又过不去——
景和帝明白地提醒过他要做清查。
如此一来,容焕便限于了一种左右夹击的为难处境之中。
容澈沉吟片刻,问道:“我能否看一看那有问题的账目。”
“这个自然。”
容焕从袖袋之中取出一叠折的方正的纸:“账目不便带出,我将最要紧的几页誊抄了过来,睿王殿下过目。”
“好。”
容澈接过翻开查看。
沈凝也凑了过去,一看之下,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她现在很是理解,容焕为何用到了朝野动荡。
这样的账目送到景和帝面前去,绝对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容澈看完,慢慢把那几页纸收好,又递给容焕,“陛下对凌家不太满意了,如今想动刀,但是需要有人来握着刀柄。”
“他选中了你。”
容焕苦笑:“我本偏安一隅之人,哪里握的住刀斧?这事属实为难我,无计可施才找到睿王殿下这里来,还望殿下指点迷津。”
“指点迷津不敢当,我们本就是一路,此事我自不会袖手旁观。”
容澈思忖片刻,说道:“这样吧,你找一个和凌家有边角关系的户部官员,禀报于陛下。”
“这样的人我已经找到了。”容焕说道:“只是禀报之后,后续又该如何?”
沈凝忍不住说道:“三殿下果然敏锐,人都已经找好了。”
容焕苦笑:“找好亦无用。”
这朝堂之中,大多数人都是趋利避害。
大多数人也眼明心亮。
知道那人是和凌家有些关系的,一旦禀报上去,景和帝下令彻查,恐怕没人会接手清查之事,到时候还是落在容焕身上。
他查也不行,不查也不行,依然是为难境地。
沈凝显然也了解这点,又沉默下去,看向容澈。
容澈说道:“后续……你想要完全抽身是不可能的,但你可以只在边缘,不做那把刀刃。”
“哦?如何做法?”
“你可举荐一人去清查户部,你辅助。”
“谁?”
“董正。”
容焕微微皱眉:“这个人我好像听过,是吏部的郎中?”
容澈说:“是,这个人不畏强权,先前便为升斗小民与太子叫板,朝中知道他的人很多,是个刚正不阿的,能力也极强。”
“因为这不畏强权,他也受官员排挤,仕途多桀……但他那般横冲直撞,这些年竟然都没被打压下去,你猜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