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才劝三王迟早会相见,现在便伤怀起来了?”容澈拿了茶叶出来,浅笑着打趣了一声,“你是舍不得兄长吗?”
沈凝瞪了他一眼,如何没听出他话里的酸溜溜。
她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么喜欢喝醋,怎么不酸死你啊!”
容澈笑:“喝醋酸不死人的,嫉妒也至多发狂,都不会要人命。”
沈凝:“……”
她本没心思和他斗嘴,此时也没兴致再争辩什么。
她盯着那箬兰,拨动叶片一二:“先前你说问一下柴方毅,问了没有?他那里可回话了吗?怎么说的?”
“问了。”
容澈坐到沈凝对面去,“大致上,你离开之后陛下只和卫先生聊了一些当年的事情,而且说的有所保留,柴方毅知道的不比你多。”
“……”沈凝默了一瞬,点头道:“好吧。”
“陛下本就城府极深,真的要是有点隐秘之事,肯定也不会当着柴方毅和太监总管的面说的,这也正常。”
“对了……我那时候做鬼魂,不是可以到处飘荡吗?”
“这京城内外,方圆五十里之内,我基本可以自由到达,若是晚上飘荡在外面,速度比轻功都要快的多,所以这三年我几乎把京城都转了一遍。”
“皇宫内院我也出入过多次,皇后姨母那里我随时进出,但是唯有陛下的勤政殿,我靠近不了。”
“前段时间,我有一次去看望卫先生,便与卫先生说起这桩事,卫先生说,那是因为陛下是天选的帝王,有龙气护身。”
“我是鬼魂,阴气太重,所以靠近不了他。”
沈凝语气幽幽道:“若是以前,我是不太相信这些玄门奥妙,怪力乱神的,如今我倒是有几分信……可是我又能靠近容煊、容熠、容焕这些皇子……”
“我也能靠近你。”
而且靠近那些人的时候,与靠近寻常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这些人都没有沾染上一点龙气?
她话语虽然未尽,但是容澈聪慧,读懂了她说这些的意思。
容澈想了想说:“或许帝王尚在,其他人身上便没有显出特别来吧。”
“这么说也有道理……”沈凝沉吟一二,又说道:“既然柴方毅那探不到什么,那就等皇后姨母为我解惑吧。”
“我上次问起的时候,皇后姨母说等事情忙完,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容澈点点头。
他也有点好奇,景和帝、沈敬轩、望月山、皇后和卫文清之间到底有什么隐秘旧事?
他已让无影阁去暗中查探。
但望月山那个地方太过神秘,根本无孔可入。
至于卫文清其人……
当初容澈让人寻找涤尘公子,一点消息都查不到,最后还是卫文清自己出现的,可见其隐秘。
这时,伙计送了吃的来。
容澈招呼沈凝吃了一点东西,两人闲谈了下琐事。
待到吃饱喝足之后,沈凝忽然说道:“阿澈,我兄长大婚的那一日,你和容煊在说什么?他还跟你要银子,我都看到了。”
容澈轻笑:“你这双眼睛倒是雪亮,隔着那么远你都能分辨到我们在说什么。”
“你别拉扯。”
沈凝做到容澈身边去,推着他皱眉问道:“快告诉我,你让他去做什么?”
容煊这家伙不可能莫名其妙要银子,除非容澈有事差遣他。
容澈修长宽厚的手落到沈凝手背上,柔声说道:“我让他把青玉鞭给我。”
“啊?”
沈凝怔了一下,“青玉鞭!”
那是沈凝及笄那一年,容澈送给沈凝的礼物,也是沈凝最趁手的兵器。
沈凝自幼习武,爱鞭爱剑。
母亲当初曾留下一把长鞭,沈凝虽用着觉得不错,但她到底有几分少女心思,觉得那鞭子好是好,但是模样太过朴素,不那么漂亮。
容澈知道她这份心思之后,便找了极为厉害的兵器大师,为沈凝做了一条长鞭。
鞭身以最上乘的北海蛟衣扭制而成,鞭柄上镶嵌一大块青玉,以及许多碎小宝石,十分好看。
沈凝为它取名青玉鞭。
之后那条鞭子成了沈凝最喜欢,也最趁手的兵器。
母亲曾经留下的兵器便被放置起来,做了藏品。
可是那外来者占了沈凝身体之后,竟将鞭柄上的宝石撬下来买糖葫芦,还笑容天真的拿着糖葫芦送到容子安的面前。
说什么,宝石有价,郎君的笑容无价。
容子安在京城低调做皇子,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被“沈凝”那般高调示爱,让人盯上,自然是恼羞成怒,冷着脸拒绝了“沈凝”,而后沈凝生气了,怒火发作到了鞭子上。
将那青玉鞭给丢了。
沈凝那时曾守在被丢弃的鞭子跟前,盼着自己熟识的人把它捡回去收起来。
可那时候容澈离京去看望荣阳公主,并不在城中。
其他人也因为沈凝的胡作非为,胡乱折腾,并不将鞭子多看重。
沈凝一个鬼魂,呐喊无人听见,哭泣无人看见,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鞭子落在孩童手上,被当做玩具丢来摔去。
最后她无计可施之下,伤怀难过,只得飘离那里。
回到身体之后,有许多大事需要关心,沈凝都几乎忘记那条鞭子了,却不想此时容澈竟然又提了起来。
沈凝兴奋地说道:“青玉鞭怎么到他手里的?那时候我看到那些孩子丢进了村子后面的脏水沟里——”
怎么能找出来的?
容澈柔声说:“旧的那条是找不回来了,这条是新做的,容煊那里有上等青玉,和你当初那条鞭上的玉石几乎一模一样。”
“我本要问他拿了青玉来自己镶嵌,他不给,非要拿去拿去镶,如今镶好了,便拿着鞭子与我算银子来了。”
“……”沈凝沉默片刻后问:“他与你算一万两,是镶嵌宝石的银子吗?那玉石他又要算多少?”
“玉石不算银子,算人情了……当是我欠了他人情,以后他有困难找我,我得帮忙。”
又沉默了片刻,沈凝轻轻扑入容澈怀中,脸颊轻蹭着容澈的衣襟,哼道:“臭小孩,一个好好的中宫嫡子,如此爱财如命,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容澈笑:“他那个德行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习惯了。”
“这两日鞭子就会送到你府上去,也不知道容煊找的人手艺如何,镶嵌的怎么样……到时候若是你看了不满意,我重新找人镶嵌。”
沈凝点点头,只觉得心中温情激荡,十分感动:“阿澈、阿澈、阿澈……”
她与他说过许多情话,说过无数次“你怎么这么好”。
这一瞬觉得用“好”这个字眼实在不足以表达她心中的情绪,便只连着呼唤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