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高堂位置上坐着便装的帝后,裴书辞也微微愕然。
喜堂之中到处都是人,他眼神飞快扫视一圈,不曾看到沈凝的身影。
裴皇后微笑一声,“别看了,好好拜堂。”
裴书辞连忙说了声“是”,重新站好。
司礼官高喊:“一拜天地——”
裴书辞转身,带着自己的新娘对着外面的青天大地一拜。
司礼官再喊:“二拜高堂——”
裴书辞又转身,对着高堂位置上的帝后一拜。
起身的那一瞬间,他看到沈凝走到皇后身边,只这一眼,却终究不敢再多看,只低着头,牢牢地牵住那红色的绸花一端。
在司礼官最后一声“夫妻对拜”之后,他弯下身子,低低拜倒,完成了今日大婚之礼。
起身的那一瞬,他的笑容十分灿烂。
而那灿烂笑容之下的所有苦涩,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礼成之后,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喜宴正式开始。
主桌自然留给了帝后。
景和帝又叫沈凝近前坐,容灿随着沈凝也跟了过去,嘻嘻笑道:“父皇和母后怎么比我还调皮,突然就来了,也不怕吓到大家!”
裴皇后白了容灿一眼,“油嘴滑舌的,我们是来参加婚礼,调皮什么调皮?”
容煊从另外一边走来坐在容灿身边,也嬉笑道:“就是就是,参加婚礼嘛,不过吓到了大家也是真的,父皇您看看,现在喜宴上的大家都好拘束,话也不敢多说了呦。”
“尤其是五皇兄,方才他身边可热闹的很呢,现在这般安静了。”
“是吗?”景和帝淡淡笑着,视线扫向隔壁桌的容熠。
容熠自然是听到了容煊方才的话,心中恶狠狠地骂了一声臭小子,面上却保持着镇定,朝着景和帝微笑了一下。
容熠与容澈、容焕以及其余几个郡王一桌。
因为靠近帝后,再加上现在关系焦灼,便连闲谈都没有的,这婚礼他也很不想继续参加了,只盼着快快结束就立即离开。
景和帝看了容熠一眼之后收回视线,席间浅浅地夸赞今日婚宴筹备的周全,又赞沈凝能干大方。
沈凝都小心应对着。
她方才到裴皇后身边,虽没多说什么,但看裴皇后的眼神,感觉今日景和帝不是一时兴起所以到此处来的。
且从裴皇后的眼神之中,沈凝也分辨到,景和帝今日虽是专门过来的,但并没有什么大事。
只不知是为了什么?
要说是来看三公主出嫁……景和帝对容楚灵的疼爱还没到这个份上吧。
微服前来受着高堂一拜。
帝王家的亲情,素来就极为淡薄。
就在沈凝这番思忖的时候,景和帝慢慢放下了筷子,“听说那位卫先生还在沈府?这位高人说来还与朕是旧相识,不知今日可有缘分一见?”
沈凝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景和帝的来意。
她微笑说道:“卫先生素来深居简出,一直就在东乌馆内待着呢,陛下若要见他,臣女带您过去便是。”
“那好。”
景和帝放下了筷子,站起身,“皇后可要同往?”
“本宫么,就不去了。”裴皇后笑着摇头,“陛下自己去吧,臣妾在这里等着您。”
“也好。”
景和帝点头后,便带着贴身太监,以及禁军都统柴方毅,与沈凝一起前往东乌馆。
裴皇后瞧了景和帝一行人的背影一眼,唇角极冷地勾了一下,而后又恢复如常,端坐席上。
今日成婚,卫文清那里,先前沈凝曾询问过他的意愿,是否为他留席位。
但卫文清说不必,沈凝便也没让人打扰他,只吩咐厨房把席面上的饭菜送到卫文清院中。
去往东乌馆的路上,景和帝语气清淡地说:“凝儿可知道朕与卫先生是何时相识的?”
“这……”沈凝迟疑了一下,说道:“先生曾说,陛下与我母亲义结金兰,许是那时候相识的?”
“原来他告诉你了,不错,的确有这回事。”
景和帝笑了笑,“当初年少,曾有过这样一桩热血之事,卫文清是我们结义兄长的弟子,当时还是个小小少年,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先前听闻他入京,朕本想着见一见的,只是政务繁忙,一直不曾有空,便拖到了今日。”
景和帝缓步往前,视线在这游廊绿植之间慢慢游走着,声音缥缈,眼神幽幽:“这沈府好像变了许多啊,如今倒叫朕觉得这般陌生?”
沈凝听他语气莫名,似缅怀似彷徨,避重就轻地说:“这几年做了几次修缮,所以有些变化。”
“原来如此。”
景和帝淡淡说了一声,便没话了。
沈凝也不好多言,就这样一路到了东乌馆前。
沈凝正要进去,里头便传出卫文清清淡如风的声音来,“贵人临门有失远迎。”
沈凝抬眸一看,只见卫文清立在廊下,双手微合,朝着景和帝方向微微躬身,“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景和帝轻笑:“免礼吧……当初的小小少年,如今长成了名传天下的能人了。”
“陛下谬赞,都是师父教得好。”
景和帝哈哈大笑,迈步进到院内去,“凝儿去忙吧,朕与先生叙叙旧。”
“是。”沈凝行了个礼,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了。
微风轻拂,她听到卫文清请景和帝进到屋内坐,沏茶闲聊。
沈凝步履匀速地往前走,转过回廊一角之后,隐入无人的角落,身形一跃,翻身上树,藏在枝繁叶茂的树杈之中。
她轻轻拨开一片树叶,正好看到东乌馆院内。
厢房的窗户半开着,景和帝和卫文清相对而坐。
那般姿态不是君臣之态,的确是老友叙旧。
景和帝带来那贴身的太监和柴方毅都守在外头廊下。
沈凝蹙了蹙眉,凝聚内力窥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只听景和帝问道:“你师父身体好吗?”
“师父的身体素来极好。”
“是么……”景和帝淡淡笑:“他本不愿涉及红尘事,更不愿和人义结金兰。当年义结金兰,他便是被我们硬拉来的。”
“这么多年,他又过回自己想过的日子,也不知道心情如何?还和当年一样洒脱?”
卫文清沉默了一会儿,说:“师父已经多年不曾笑过,一直闭关静修,这几年我亦很少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