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行宫之后那座小山并不高。
山上都是低矮的灌木,白日里一眼就能看的清楚,因此禁军也不会专门在这里设岗巡守。
但到了晚上,灌木和杂草到底是能遮挡许多许多。
这倒是成了个半隐秘之事的场合。
容煌曾和柳书意便在此处成过好事。
而如今柳书意那个女人,靠着肚子里的孩子,成了他的太子良媛。
这可叫容煌恶心坏了。
他本想要对柳书意杀之后快的。
结果……闹到父皇面前去,他私德有损惹得父皇对他越发不满。
之后把柳书意赐入东宫,不像是赐婚和恩赏,那是一巴掌打在容煌的脸上。
柳书意又是郑国公府的表小姐。
被太子闹大肚子,怀上孩子,偏偏郑国公府嫡小姐又曾是太子妃,还在嫁入东宫之后郁郁寡欢,香消玉殒了。
如此柳书意怀了太子的孩子之事,一下子就给郑国公府当头一棒。
这段时间,郑国公府清查府宅之后,大约也是明白了当初嫡女为何能对太子投怀送抱——
都是柳书意这个内奸联合太子做的事情。
如此依赖,郑国公府恨透了太子和柳书意。
原本郑国公府还因着嫡女到底曾是太子妃的事情,不得不和太子捆在一起,藕断丝连的。
这一回因为这一响亮的巴掌,彻底和太子断绝联系了,而且隐隐有给太子挖坑找茬的意思。
容煌想到此处,心情十分恶劣。
他是恨不得把柳书意大卸八块的。
可是柳书意入东宫是景和帝冷笑着赐下来的,还怀着孩子,如果出事,容煌知道自己是交代不了的。
只能等生产的时候,再动手。
总要叫那女子知道谋算自己的下场,否则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想借着孩子混到东宫来!
“殿下,时辰快到了。”
容煌的亲卫低声说道:“山下好像也有些动静。”
容煌眸光微微一动,眼底的嫌恶瞬间散去,流露出几分兴奋来。
一切就绪,只等猎物到场。
就知道,用容子安的身份,以容澈的毒来约沈凝绝对不会出错。
容煌交代:“把香点起来吧。”
身边的谋士准备的密香是两种香相互作用,一种他已经借由给行宫各院送香丸掺了进去,送给沈凝。
另外一种如今在他手上。
点起来,等沈凝到了,只要嗅到一点点,即刻便会就犯。
容煌看着那香炉青烟袅袅漂浮,仿佛透过那白烟,看到沈凝主动投怀送抱,浑身似乎都着了火一般,眸光也落向山道位置,满含期待。
然而等了好半晌,那香都快染完了,却根本不见沈凝的影子。
容煌眯起眼睛:“怎么回事?”
亲卫迟疑地说道:“这……这属下也不知,照理说山下到山上就这么一点距离,怎么也该到了……不过先前山下的人没发信号。”
只是听到了动静。
难道沈凝发现了山下的人,知道这里有不对劲,所以没有上来?
亲卫不敢直言这个猜测,容煌却是已经想到了。
他一甩袍袖,“派人去看一看。”
“是!”
亲卫应下,立即示意手下往山下窜去。
容煌毕竟到这里是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带了六个亲卫,四个在山下,两个在身边。
如今走了一个查看情况,便只剩下一个亲卫守护着。
夜色里,时不时发出一声不知是什么虫子的鸣叫。
猛然间,容煌和亲卫听到一声闷哼、一声砰!
而后等了许久,先前派去查探的人都没有回来。
容煌感觉不对,自己走到了亲卫身后躲起来。
亲卫也立即拔出腰间长刀,一面往下走,一面护着容煌,“殿下小心。”
却在这时,暗夜之中响起一声笑音。
那是女子的声音,浅浅淡淡的,本该是明媚悦耳的存在,可在如今这样的情景之下,却叫容煌毛骨悚然。
是沈凝的声音!
亲卫也立即如临大敌:“什么人?出来!”
“太子殿下。”沈凝的浅笑声响了起来,清亮又悦耳,“你在这里,是要等什么人嘛?我是不是打扰你的雅兴了?”
容煌震惊一瞬之后很快冷静下来,强笑道:“是沈姑娘啊,你说笑了,我在这里……孤在这里散心,不是在等什么人。”
“天色已经很晚了,孤要回去了。”
话落,容煌推搡着那亲卫速速下山。
可沈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依然带着浅笑,却冷的渗人,“很巧我也在这里散心,而且我到了好一会儿了,听到你吩咐人点什么香。”
“这香的味道真是不错,闻了让人神思晃动,想干点什么事情!”
容煌一怔,心中骤然间冒出喜悦。
沈凝中药了!
那何必怕她?
容煌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腰板视线搜寻一圈,很快便发现,沈凝坐在石亭的顶上。
她还穿着白日里那橙红色的骑装,白色马裤,脚上套着橙红色小马靴。
一条腿随意地垂吊在石亭边缘,另外一条腿曲起,双手抱着曲起的膝盖,脸颊轻轻枕在双臂之间。
夜色虽然暗沉,但今夜的月亮尚算是明亮。
莹白的月光照在沈凝的脸上,她唇角轻勾,浅笑盈盈,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泛着水润的波光。
这番景象,勾起了容煌心底的掠夺之意。
原来英姿飒爽的沈凝也有这般撩人心动的时候。
容煌缓步上前,停在沈凝的面前,朝沈凝伸出双手:“沈姑娘,你坐的太高了,很危险,孤带你下来吧。”
“好啊,那我就——”
沈凝浅笑着抬起脚,一脚揣在了容煌的脸上,“谢谢太子殿下了!”
容煌惨叫一声跌倒,顺着山道滚了好几圈,被大惊失色的亲卫解救,扶起来的时候,那鼻梁骨已经塌了。
容煌惊怒交加瞪着沈凝:“贱人!你敢对孤动手!”
“我敢的事情很多!”
沈凝冷笑一声,轻轻一跃落到了地面上。
她手腕一抖,只听铮的一声,长剑出鞘,剑尖拉在地面上,缓缓地朝着容煌走过去,“太子殿下,你要不要试一试,我都敢做些什么?”
从小被皇后和景和帝捧在掌心里长大的沈凝,如今看着表面乖顺,骨子里却也是个野性十足,无法无天的。
小时候和人打架,刑部和大理寺的牢房她也是蹲过的。
便是容煌,她亦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