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赏梅宴的日子。
黛月一早便给沈凝梳妆打扮。
巳时过，沈凝在铜镜前转了一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笑道：“黛月的手真巧，好漂亮啊！”
“是小姐自己本身底子好。”黛月笑眯眯地说：“这就走吧，不然要迟了。”
“好！”
沈凝点点头，微提起裙摆往外走去。
刚出了清芷榭没走两步，沈凝脚下微微一顿，欢喜道：“大哥！”
容澈正站在清芷榭外不远处的廊下，一副武人打扮，玄色平肩交领的束腰劲装，衣领和腰带上都以暗金色绣线纹绣如意图样。
银质火焰纹面具搭配利落的高马尾，整个人看起来俊挺如松柏，英姿不凡。
看着几乎是小跑到自己面前的沈凝，容澈的眼眸之中掠过一抹疑问：“我送你的衣服不好看吗？”
今日的沈凝穿一身烟霞锦带拖摆留仙裙，一头乌黑青丝挽成凌霄仙子髻，戴金丝镂空花冠。
十月末，雪后初晴。
她这一番装扮便如同是冬日寒风中照进了暖阳一般，瞧着实在明艳靓丽，惹人侧目。
很漂亮。
但并非容澈送的那一身。
沈凝摇头道：“你送的衣服自然够漂亮，原本打算要穿的，但这身是皇后姨母昨日让人送来的。”
“……”
容澈沉默一瞬，不再多说转身往前了。
宫中已经许久没有举办宴会，这一次的赏梅宴不但邀请了各公侯贵女，也有皇子王孙参与，可谓是少有的盛宴了。
睿王府那边自然也收到帖子。
不过以“睿王病重”为由婉拒了。
裴书辞则是因着沈凝义兄这个身份，也收到了帖子，所以今日他陪沈凝一起入宫赴宴。
沈凝瞧他一个人朝前走，微咬了下唇瓣，快步追上去拽住他衣袖，“哥哥，你生气了吗？”
“不至于。”容澈侧脸看她，“今日是皇后娘娘给你做场子，你穿她送的衣裙也应当。”
沈凝舒了口气，“那你干嘛不说话转身就走，我还以为你不高兴。”
容澈心中的确有点郁闷，只是到底也是讲理的，哪能为这事发作？
“走吧。”
他淡淡说了一声，便随沈凝一起往外走。
沈凝打量着容澈。
今日容澈是“裴书辞”，自然是不可能拿手炉保暖的。
而他也没带披风。
这么冷的天，沈凝怕他有个好歹，便朝黛月打了个手势。
黛月无声退走。
等沈凝和容澈二人到了角门前的时候，黛月又小跑着回来，手上拎着一件墨色裘皮大氅，一大圈漆黑油亮的黑狐毛皮围领，看起来就暖和十足。
沈凝把斗篷接过来，踮着脚尖裹在容澈身上，“这是我母亲留下的，特别暖和，你等会儿是要骑马入宫的，披着吧，保暖。”
容澈眼底流露几分无奈。
这是果真把他当娇花护着了，事实上根本不必如此。
只是看着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姑娘认真地给自己系着大氅的系带，容澈自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只笑了一声“好”。
……
不远处一棵常青树后，柯氏和沈璇停在那儿，把这一番亲近看在眼中。
沈璇眼底有嘲弄浮动，声音极低地说道：“不知羞耻！”
三年前对七王容子安投怀送抱。
三年后不喜欢七王了，转头又对义兄裴书辞这样。
再想想最近沈凝每日下午都要去裴书辞那里待三个多时辰……沈璇越发觉得她根本不知廉耻为何物，也越发为睿王殿下不值。
柯氏牵住沈璇的手，皱眉“嘘”了一声。
沈璇轻哼，很是不屑。
这时，跟在容澈身边的齐耕回头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那眼光冷的像是刀子，一下子扎在了沈璇身上。
沈璇瞬间僵住，脸色微白，手脚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动不了了。
“走吧璇儿。”柯氏拉住她，牵着一起朝前。
沈璇僵硬地迈了两步，等到那护卫的视线收回去，她才快速整理自己的表情。
“凝儿，裴公子！”
柯氏走近后温柔地朝着沈凝微笑，赞美道：“凝儿的衣服真漂亮，听说是皇后娘娘赏赐，还是宫中的东西好啊。”
沈凝已经给容澈系好了斗篷系带，闻言淡笑了一声，随意道：“柯姨和妹妹也很漂亮。”
话落便转身出了府门。
柯氏赔笑两下，也随着出了府门。
吴有江着人备了两辆马车，沈凝一辆，柯氏母女一辆，赵程和赵冲分别带护卫驾车。
大家各自上了车，容澈上了马，动作利落矫健，提着马缰，伴着沈凝的马车骑行向前。
沈凝所坐的马车内放了炭盆和手炉，暖融融的十分舒服。
沈凝感受着这些温暖，却是时不时地朝外头的容澈看一眼，忧心他受寒，很想喊他进来坐。
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和自己一起坐马车很奇怪。
再加上看容澈背脊俊挺，稳稳当当的，沈凝便也打消了这个年头。
……
后头的马车里，柯氏牵着沈璇的手耐心劝解，“你不要与沈凝争锋，她背靠皇后娘娘不是咱们争得过的，惹恼了皇后娘娘，她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让咱们母女处境艰难。”
“户部苏侍郎家是清贵人家，府上没有太多宅门内的腌臜事情。”
“那位苏大公子也是样貌不俗，人品才学都是上佳，你今日见了便会知道的。”
“娘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闹性子，嗯？”
沈璇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娘不必再三交代。”
柯氏暗叹了口气，何尝没有从她的语气之中听出不满来？
只是现实如此。
胳膊扭不过大腿，她们母女俩如果硬要和沈凝斗，那就是太蠢了。
柯氏是个非常务实的人。
她又捏住沈璇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与其和人斗来斗去争那一口气，不如把心思放在日子上，嫁得好过得好才是要紧。”
“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去想去算都成不了自己的。”
“硬要去争，有可能争不来还会引来祸事，娘不是跟你夸大吓唬你，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沈璇心烦不已，直接打断了柯氏的话。
见柯氏错愕地看着自己，沈璇又赶紧放软了调子，微笑着说：“娘你都说了好多遍了，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知道怎么做。”
那模样娇娇俏俏的，十分乖巧。
柯氏心里的不适也逐渐散去，温声说：“你知道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