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沈凝性情大变,驱赶了一批能办事的人,后来吴有江受算计被迫离京,沈凝囚困睿王府,柯氏掌了家业之后,又将府上的人都动了一波。
沈凝半个多月前回到府上,曾让黛月找回一些管事。
不过找回来的人并不算多。
如今这沈府正经能用的人也便不多。
这家并不是容易管的。
但吴有江管家多年经验丰富,对沈府的人事也算是熟悉,处事公正之中也带圆滑,府上的人都很服他。
他用了十日时间就将府上奴仆下人重新分派,提拔了能用之人,削减了混吃混喝的闲差。
把一切理的井井有条。
但府外的产业,京郊的庄子就不好弄了。
这些地方想要重新转动起来,除了人手还需要投入本钱。
当初柯氏交还给沈凝的库房只有千余两银子,那是什么都办不成的。
为了一切能正常运转,沈凝让黛月从母亲嫁妆之中拿了两万两给吴有江,请他运作。
蓝星看着那两张大额银票,圆乎乎的脸都扭曲在了一起,“好多钱啊……我记得以前小姐还在府上的时候,库房不说多的,起码一两万两都是有的!”
“如今收回来的库房里只有一千二百三十六两了。”
蓝星肉疼地说道:“她们真败家,大笔家产捏在手上快被造光了!”
“是不会持家。”黛月纠正:“掌家并非易事,没有些本事是做不了的。”
蓝星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那是,还是吴伯厉害……不过那个吴小怜,吴伯那么厉害的人,为什么有吴小怜那样蠢笨的女儿?”
黛月抿唇无话。
站在院内拉满了弓瞄准不远处靶心的沈凝淡淡出声:“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每日待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蓝星哼了一声,“以前她跟着黛月姐姐时候就不做事,不过好歹还出来走动一二,现在是吃的喝的穿的都是小丫头送进去,她把自己当小姐了呢!”
嗡——
沈凝松开手,箭矢飞出,准确无误地扎进了靶心,随意道:“不必理她。”
“可是她对小姐有怨念。”
“我知道。”
沈凝重新拿了一支箭。
她今日穿一件玉白色广袖流仙裙,玉珠穿成三指宽的精致腰带束起那不盈一握的杨柳腰肢,裙摆上垂坠不规则的网状银白色晶石。
腰带左右垂下丝绦装饰,更显身形曼妙玲珑。
她挽着随意的垂挂髻。
发髻左右别了两朵小珠花,耳朵上带着简便清新的珍珠耳铛。
明明是一副温软美人的装扮,但手中那柄望月弓却被沈凝拉满,弓弦隐隐发出嗡嗡之声。
身为西白虎裴怀英唯一的女儿,沈凝崇拜自己的母亲。
裴怀英精通的兵法、兵器、箭术、骑术等等……沈凝自小到大都有涉猎,而且学习的极为认真。
从记事起,沈凝基本做到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她的武功、骑术等在京中同龄的少年男女之中绝对是个中翘楚。
裴怀英出事的那一年,当今陛下痛心疾首,曾对沈家下过恩旨。
她那冀州侯的爵位,以后是要传给女儿沈凝的。
西境白虎军团来日也会由沈凝统帅。
原定是她成婚之后,便会前往西境军中历练,然后逐渐接掌军中事务,可惜天不从人愿。
三年前沈凝移情别恋了,婚事搁浅。
嗡——
箭矢再次飞出,稳稳地扎入靶心之中,沈凝手指一动,望月弓在她指尖转了个圈,又被她稳稳握住,她略叹了口气,“哎,这个距离近了点。”
“要是能去大点的靶场就好了。”
蓝星建议道:“今日天气不错,不然咱们去京郊转一转?京郊有马场还有靶场,小姐可以好好练练手。”
“不去。”
沈凝摇头,把弓递给一旁婢女,“我去玉笙居,你们休息吧,不用跟着我。”
黛月和蓝星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最近沈凝每日都要到玉笙居去。
玉笙居里的“裴书辞”也对沈凝很是客气,两人有时候坐在屋中闲聊,有时候在院内比划招式,竟然和谐的不得了。
黛月和蓝星都知道裴书辞不是裴书辞。
看两人这样和谐不免诧异。
后来有一日蓝星悄悄说:小姐和殿下本就是多年的青梅竹马,小姐如今恢复了正常,两人之间变得和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黛月心中却会稍稍忧虑一些。
就算沈凝现在恢复正常,但当初容澈因为沈凝身心受创严重,这不是轻描淡写就能过去的吧?
而且还有沈凝那个血的奇异之事……黛月现在竟然怕睿王殿下对小姐不怀好意。
黛月心情复杂。
她希望那两人的感情能恢复如初,希望沈凝和容澈都不要受到伤害,希望那“不怀好意”只是自己小人之心,胡思乱想吧。
……
午后阳光正好,容澈盘膝坐在窗内的方榻上煮茶。
自从意识到沈凝可能认出他,他便在沈凝面前不会刻意去学裴书辞的习惯,不过为了不让外人怀疑,穿戴装扮还是按着裴书辞的爱好。
今日的容澈便是一身靛蓝色交领劲装,高马尾上戴着墨玉发冠,墨玉簪子固定发髻和冠。
廊下左右站了两个抱剑的年轻护卫。
那是槐伯安排来的无影阁高手,如今他们的身份自然是“裴书辞”派出去办事又归来的护卫。
一道轻快熟悉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容澈煮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眸。
顺着半开的窗叶,容澈看到一身玉白的沈凝,提着裙摆迈步走进来,那裙摆上垂坠的晶石随着她勤快的脚步一荡一荡,被阳光折射出点点华光。
沈凝隔窗看到了容澈。
那原就带着笑意的漂亮脸蛋上,顿时浮现更灿烂愉悦的笑容。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左颊有个小梨涡,瞧着便会被她的喜悦感染,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容澈虽面色如常,心中却柔软了一大片。
沈凝提着裙摆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进到房间来,踢了绣鞋爬上方榻,“大哥。”
容澈瞥了她左右乱飞的鞋子一眼。
“哦,不好意思!”沈凝讪笑了一下,赶紧起身把鞋子规规矩矩摆好,又坐了回去,“今天煮什么茶?”
容澈拿了个小青坛放到沈凝面前,里面盛了水,“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