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榭
沈凝离开定国将军府数日，府上积攒了一点大小琐事。
如今吴有江刚来还没接手，这些事情自然要沈凝处置。
沈凝便一一过问，连晚饭都是一边处置事情一边吃的，原本是打算快快吃完，再去寻容澈的。
然而等事情都处理完了，亥时都快过去了。
黛月禀报说玉笙居那边已经歇下，沈凝也只好叹了口气，认命睡觉。
只是躺在床上，沈凝却翻来覆去了好久都没睡着，最后还直接坐起身来。
今晚蓝星守夜。
她不像黛月那般机敏细心，瞧着沈凝躺好，就自己睡在了外间的小床上，现在已经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沈凝坐在床榻上发了会儿呆后，拉起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
出门之前，沈凝给蓝星拉了拉被子。
初冬的夜里，冷风也让人感觉如刀割面。
沈凝穿的是平素在屋内穿戴的夹棉袄裙，没有披斗篷，冷风一吹竟有些冷，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巡逻的侍卫已经走远。
沈凝捏紧了领口，快步往玉笙居那边走，思忖着容澈可住的习惯。
他自幼的生活环境，吃穿用度都几乎精致到奢靡，一句“养尊处优”绝对不是胡言乱语。
犹记得沈凝五岁那年在镜湖山庄遇到他的时候，他脸皮白嫩细滑，细眉大眼。
那模样呀，瞧着比沈凝自己都细皮嫩肉，甚至比沈凝见过的深宅大院里的小姐还娇贵几分。
沈凝也真的以为他是某家贵族小姐，偷穿了小公子的衣服。
沈凝当时是因为不小心把父亲珍爱的兵书损毁了两页，害怕受罚，所以躲到那镜湖附近去的。
躲的时候小心翼翼深怕被父亲派人找到了。
可遇到容澈之后，倒是小孩儿心性发作，忘了自己干嘛在那里，追着容澈想和他交朋友，还说自己从没见过他那样娇贵漂亮的小姐姐。
容澈自然是黑了脸，说自己是男孩子。
沈凝大为意外。
她瞧他长的好看，声音好听，连生气的时候都特别漂亮，骨子里的恶劣性儿就活动了起来，一直追着他逗闹。
缘分就这样开始了……
沈凝盯住脚步，眼前已经是玉笙居。
时辰已晚，派给容澈的两个小厮已经去休息了。
沈凝慢慢往院内走，心里打着腹稿，等会儿见了容澈要说点儿什么。
不过，她走到廊下门前的时候，忽然定住脚步，紧拧起眉毛。
屋子里没人！
他出去了？
沈凝顿了一瞬，上前将门推开。
屋内一片温暖扑面而来，还伴着淡淡的青莲气息。
沈凝走进了里间寝居一瞧，床榻空空。
沈凝微微蹙眉，脑海中清明如镜。
他应该是回王府去了吧？
按照裴书辞进京的时间来算，容澈要假扮裴书辞起码要提前一两日准备，那也就是说，他离京最少五日甚至更久。
他身子不好，离府那么久槐伯必定担心死了。
现在回京，他要是不去王府安顿槐伯一番才怪。
倒是自己下午忙着处置府上琐事，把这茬给忘了。
沈凝轻轻吸了口气，想着自己回去自己那儿也睡不着，便转身坐在了铺着金丝裘被的大床上，低声喃喃：“也不知道他离开多久了……”
沈凝视线缓缓一动，看着这房间里，自己下午让人送来的那么多东西。
这些都是为了让容澈能住的舒服，也全是按照容澈的喜好准备的，暖炉更是为了容澈的身体着想。
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做给容澈看。
只要不是猪就该知道沈凝发现了他的乔装改变。
容澈不但不是猪还聪明的过火。
应该发现了吧。
沈凝轻轻哼了一声，小小声自言自语道：“现在你对我可没半点信任，我哪来的兴致一直逗你呢？”
万一容澈想歪了，觉得前几天才对他表示可以做他的女人，这两天又和裴书辞卿卿我我，她就是那水性杨花的人，那岂不是越描越黑？
沈凝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逗他一两下也就是了。
沈凝就这般在大床上坐了一阵子。
时辰越来越晚，很快，更夫敲响子时的梆子声。
沈凝逐渐蹙起眉毛，心中嘀咕：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难道是觉得自己察觉了他的假扮，索性就不回来了？
就在这时，院内响起轻轻的衣袂掠风之声。
沈凝唇角微弯，上前去开门。
一只脚刚迈上台阶的容澈和她的笑脸对上，眉心微拧。
沈凝笑道：“大哥出去散步了吗？回来的真晚，我都等你好一会儿了，快进来吧，外面好冷。”
“……”
容澈默默地看着她。
沈凝也不见外，主动上前去牵容澈手腕。
容澈回了神，略微侧过身子躲开沈凝的手，跨步进到房间里面来，“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啊。”
沈凝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这动作便如同当晚闯进兰台阁时一模一样，“我睡不着，想着大哥刚到京中来，不是熟悉的地方料想也睡不着。”
“所以我来找大哥聊天的。”
容澈皱眉：“夜半三更，孤男寡女——”
“你是我哥哥！”沈凝打断他，“什么孤男寡女？”
沈凝上前两步停在容澈面前，黑漆漆闪亮亮的眼睛瞅着他：“咱们的关系，哪说得着‘孤男寡女’这四个字，你说是吧……哥哥？”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几分娇软之意。
尤其是那一声“哥哥”，唤的甜而不腻，容澈忽觉得舌尖如滴落了蜂蜜一般，一抹甜意沁入了心房深处，如何能够装模作样，冷漠地拒绝她？
年幼的时候，她便总是叫自己“哥哥”。
后来大了一些，她闹着说自己不要做妹妹了，便开始改口叫他的名字。
但两人在一起时，偶尔她撒娇耍赖的时候，还是会叫“哥哥”。
她总是一声高一声低地喊“哥哥”，喊的少年的自己没了办法，面红耳赤地答应她的所有要求。
沈凝牵着他到里间去，拍了拍床弦说：“你坐这里吧，这里暖和，我坐那边的凳子！”
容澈撒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说：“既然这里暖和，那你坐这里，我坐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