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边上吃葱油饼的蓝星瞧着两人进到馄饨店内坐好,紧紧地抿起了唇瓣,手上的葱油饼也不香了。
“你过来。”
黛月呼唤了一声。
蓝星将饼包回油纸包里,跟着黛月到了街角去,“怎么了?”
“你说呢?”黛月严肃地看着蓝星,“你好像对小姐很不满?因为她对你喜欢的书辞公子太热情吗?”
“我——”
蓝星僵了僵,脸色十分的不自然。
黛月拧眉道:“我们是小姐的婢女,应该忠心不二的对小姐,你怎么可以对小姐不满?”
“我并不是单单因为书辞公子……”蓝星飞快道:“我是觉得小姐这样反反复复,要让好多人伤心的,也怕她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
黛月细细地打量着蓝星。
两人自小就在一起,相互了解。
此时她瞧蓝星眉毛紧皱眼睛里面不满夹杂着忧虑,便知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黛月稍稍舒了口气。
先前她们对沈凝有怀疑,阳奉阴违地将沈凝的事情禀报给容澈,那是害怕沈凝是装的。
怕沈凝又做出什么事情来伤害关心她的人。
再坏她自己的名声,把局面也搞得没法收拾。
但现在既然已经确定沈凝真的变了,再对她不满那就是以下犯上,是大大的不该。
若是为了一个男人就对小姐不满更是该死!
黛月说:“你放心吧,小姐做事都心里有数的。”
“是吗?”蓝星琢磨了一下黛月的话,又朝着远处那几乎看不怎么清的馄饨铺子瞧了一眼,“你的意思是,小姐和书辞公子这么亲近是有原因的?”
犹记得以前沈凝对裴书辞虽然亲切,但也敬重,相交很有距离。
能让正常的小姐没有距离的,从来就只有一个睿王殿下而已。
“啊!”
蓝星忽然间瞪大眼睛,“那个是——”
“安静。”黛月皱眉看着她:“安静做事,别乱看,别乱说。”
蓝星点头如捣蒜。
……
沈凝点了两碗馄饨,又要了两小碟可口的小菜。
裴书辞接过沈凝递过去的筷子之后,道了声“多谢”,便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进食。
沈凝咬着馄饨,眼神却盯着裴书辞吃东西。
裴书辞好看的手捏住筷子,一筷小菜,夹的就是刚刚好的分量,夹起时不会掉下去,喂入口中也是不多不少,吃的时候微闭着唇。
吃馄饨用瓷勺,但却不会碰到碗发出叮当声来。
舀起馄饨后,裴书辞将小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才送入口中。
他明明已经饿坏了,但却吃的不紧不慢。
喝汤和咀嚼基本都不会发出太多的声音来。
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即便是在这样的乡村小店,吃个简单的馄饨而已,竟也吃出一种从内而外散出来的优雅。
沈凝眉毛弯弯,眼底笑意弥漫。
他的优雅和教养从小到大都未曾变过。
小时候沈凝以坏他规矩,让他变脸为乐,总觉得他这样好辛苦好呆板,可后来的无数年月里,这样呆板和优雅的人却不知觉就让她惦记的越来越深。
优雅风姿的贵公子,和常年在练武场上打滚的英武青年终归是不一样的。
沈凝了解容澈,也了解裴书辞。
她真的挺纳闷,容澈干嘛要扮裴书辞,一点都不像,还挺别扭的。
“我的脸上有花吗?”
裴书辞缓缓出声,抬眸看向沈凝,眸光暗沉莫测,唇角却挂着两分笑:“让小妹看的这样目不转睛。”
“没花……但是太久没见了,很是想念呢,所以总是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大哥不会这样小气,不要我看你吧?”
沈凝说的一本正经,脸上却是笑意怏怏,唇角上翘似乎愉悦的不得了。
裴书辞捏着瓷勺的手指微微用力,笑容却不减:“你怎么变得油嘴滑舌了。”
“我一直是这个样子,约莫是大哥几年不见我,忘了吧。”沈凝轻飘飘地说罢,也不再逗他,埋头吃馄饨去了,“好饿哦。”
裴书辞盯着沈凝头顶的发髻,眸光暗沉汹涌。
……
或许是因为逗裴书辞逗的欢愉,沈凝接下去的路上竟然稍稍睡了片刻。
午时刚过,他们到了普度寺外。
普度寺在柳林镇北面三十里,红枫叶随着秋末的寒风飘飘荡荡,落了漫山遍野。
蓝星扶着沈凝下了车后,瞧着那冷清清的山道蹙眉说:“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裴书辞翻身下了马,“京郊的寺庙香火旺盛,善男信女来来往往,自然人多,这普度寺是清修之所,没那么多香火供奉,自然就冷清。”
蓝星“哦”了一声。
现在猜到裴书辞身份,她规矩了许多,也不敢多话。
沈凝望了那长长的石阶一眼,提起裙摆:“上去吧。”
黛月和蓝星左右护着沈凝,裴书辞跟在她们身后上山,赵程和那个护卫则留守在马车边上。
爬了一百多阶,沈凝等人到了山门之前。
墙壁上刷出的“佛”字甚至已经掉了漆皮,那普度寺的匾额也颜色黯淡,有两个和尚拿着扫帚在清扫山门前的落叶。
瞧见沈凝一行人,和尚愣了一下:“诸位施主何事上山?”
“有几位友人寄住在这里。”
裴书辞上前,拿出一块雕刻着“佛”字的木牌,“我们是来接人的。”
两个和尚看过那木牌之后“啊”了一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原来是来接吴施主的,请吧。”
和尚在前引路,入了正门之后,从大雄宝殿边门而入,穿过走廊,停在一座朴素简单的禅院门前。
和尚说:“吴施主一家就在里头,施主自便吧。”
裴书辞道了声“多谢”。
沈凝已经三年未见吴有江,而且当初亲眼看着吴有江被“沈凝”栽赃陷害,他失望透顶,心伤离去,如今哪里还忍得住?
沈凝快步进到禅院内,忽然定住了脚步。
秋末冬初天气已经转冷,禅院内厢房的门关着,屋内隐约听到说话声。
有一双带着皱纹的手正推开窗扇,窗内是个穿着灰色粗布夹棉短褂,须发花白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也看到了沈凝,瞬间就瞪圆了眼睛,“小姐?”
屋内的说话声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