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
某处地下房间里,精密昂贵的机器簇拥着围在一张病床边,有规律地发出轻响;两名身着白大褂,胸前别着不知名机构徽章的人不时观察着病床上的人体。十分钟后,两人相视点点头,一人对着领口的麦克风轻声道:
“姓名,凌镜,目标机体状态恢复正常,心率稳定,体外生命维持系统现在停用。”
几名同样穿着的人轻轻走进来,将设备关闭,分装进特制的防护箱,慢慢运出房间。
走廊上,一个身影焦急地在门口徘徊着,见机器撤走便连忙冲了进去。
耳畔边,长久的寂静被打破,轻轻泛起的频繁波动的“嗡嗡”声慢慢被心脏跳动的声音取代,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显得模糊而悠远。病床上被称作凌镜的人睁开双眼,眸子在白炽灯照射下骤然缩紧,耳边响起温和而不失力量的声音:
“局长,您终于醒了。”模糊的人影出现,隐约可见其帽子下一头漂亮的披肩蓝发。
缓缓适应亮光,凌镜揉揉眼,一幅带着欣喜笑容,精致姣好的面庞映入眼帘——是副官夜莺,一身笔挺的制服,配上一双过膝高筒靴,尽显精英干练的气质。
“您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吗?”
凌镜尝试活动着四肢关节,没什么不适,但由于漫长的冰冻,自己的身体竟让ta感到有些陌生。
“我睡了多久?”
冰冻许久的舌头尚有些不太灵光,凌镜努力地支起身子,却见夜莺脸上的喜悦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严肃。
“135年。”
凌镜疑惑地眨眨眼,“我记得冰舱设定休眠时间好像是150年。”
夜莺轻叹一口气,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沉声道:“没错,但是我们提前醒来了,新的异变,已经出现了。”
“新的异变?”
凌镜揉着待机了一个多世纪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门口便传来低沉的手杖驻地声。
门被打开,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银紫色外套覆着酒红色的常服衬衫,灰色制服包臀裙下是一双过膝高筒靴,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半边极漂亮的脸,标准职场女强人的搭配;然而她散发的气质,却没有一丝知性的痕迹。
“脑子迟钝了,这可不好。”
来者一手转着加长枪管的银白色手枪,一手将手杖靠在肩上,欣赏猎物般饶有趣味地看着凌镜,话语间带着玩味,冷酷的气息逐渐弥散开来。
“机关里那么忙,你怎么有空来这里?”凌镜取过一旁的湿巾自然地敷在脸上,这个不怒自威的女人似乎对ta没有任何影响。
眼前的女人,是特务机构第九机关的最高统帅,凌镜的直属上司——兰利上将。
“探望我的好下属,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么?”
对着向她立正敬礼的夜莺露出一个微笑后,兰利收起手枪轻轻坐在床边,翘起修长的双腿,将耳旁垂落的亚麻色头发撩到耳后,露出太阳穴处一个蜘蛛形状的银色印记,轻声道:“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么?”
“一切正常,只是身体还需要时间适应。“
凌镜接过夜莺递来的一杯水,正色道:”夜莺刚刚说,出现了新的异变,是怎么回事?”
兰利望着凌镜茫然的眼睛,轻笑道:“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之一,很快你就会知道答案。给你三十分钟准备,我在外面等你。”兰利语气一转,起身理理裙摆,抛下一句充满威严,不容置疑的话便快步走了出去。
“您抓紧时间洗漱更衣,我会将目前的情况简要陈述给您。”
半小时很快过去,凌镜看着镜子里面容未变的自己,喃喃道:“一个多世纪了,你我还是没变。”
夜莺有些失落地轻声道:”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凌镜转身对着夜莺挺立敬礼道:“夜莺小姐,很高兴能和你继续合作。”
小小的玩笑,大大缓解了夜莺紧张担忧的情绪,她侧身避过凌镜的敬礼,舒出一口气,露出一丝笑容道:“局长,欢迎回来!”
走出房间,夜莺领着凌镜来到电梯前。
“局长,上去以后您就可以看见出口了。”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夜莺指了指楼层指示牌说道:“我还要去拿您的身体检测报告,晚些时候再与您会合。”
“好”。
电梯一路上行,在负四层停下,一位身着军常服的男人也走进电梯,却如同没有看见凌镜,他身后的两名同行人员迟疑地看着他,正要开口,却被男人一个眼神驳回。
四人在沉默中来到地面一层,那个男人径直走出,凌镜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道:”现在fac的将领,都这么不苟言笑么“
摇摇头不再琢磨他,凌镜快步离开电梯,走出大门,眼前的景象让ta登时呆立在原地——曾经的立交桥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空中高悬着正在旋转的重力调节器,它们引导着地面和楼宇间穿梭流淌的全电悬浮汽车车流;隆隆闷响传来,远处两枚拖曳着橘色尾焰的火箭直冲深空
“现在可不是给你惊叹的时候。”身边响起兰利的催促声。
登上没有轮子的”飞车”,兰利将一沓厚厚的文件丢在凌镜腿上:“老规矩,一小时。”
凌镜脸上没有一丝的惊讶,平静地开始快速翻阅。眼前的文件至少有数百页,但曾经的高强度工作硬是把ta训练成一位速读高手;不过能让凌镜如此心安的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就算看不完,兰利也不会怎么样,其行事作风虽冷酷残暴,却对凌镜有着独一份的宠爱:除了背叛,一切都在她的容忍范围之内。
飞车在楼宇间泥鳅般闪转腾挪,凌镜却没有任何晕车的感觉,一小时后,终于抵达了狄斯城的权利核心:上庭。
当今的上庭,掩藏在一片特殊力场中,没有相应设备是完全无法察觉它的存在的凌镜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空地,又环首看看四周,ta从未想到,百年后的新上庭,竟会隐藏在这种地方。
“这些老鬼等你很久了,跟我来。”
一位特工用丝绸蒙住凌镜的眼睛,兰利则牵着ta的手信步前进。立场缓缓打开一个缺口,两名白衣人向兰利颔首示意,警觉地看着跟在身后的特工,却也没有阻拦。
“我没想到,上庭的实体会设立在这个地方。”凌镜握紧兰利的左手,小心地跟在一旁,丝绸手套舒服的触感和传来的兰利手心的温热让凌镜逐渐放松下来。
“这次的任务,你了解多少?”
兰利并不停下脚步,道:“不多,这个计划已经划到了狄斯城邦最高保密安全等级,具体的内容我也不太清楚。”
“好吧,希望别给我找来太多的麻烦。”
拐来拐去,还乘坐了电梯,兰利取下凌镜眼前的丝绸,站在一扇巨大的,镶满珍奇宝石的大门前,纯金打造的门框贴边在白炽灯照射下反射出耀目的光泽。
“呵,看样子赚的钱不少,什么时候拨款给管理局也装一个这样的门?”凌镜对上庭奢侈的铺张毫不避讳自己的轻蔑。
一位别着上庭徽章的白衣人出现,凌镜识趣地退到一旁,只听他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些什么,兰利转身拍拍凌镜的肩膀道:“你在这儿稍等一会,我很快回来。”脸上已然多了一丝冷意。
一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迎着兰利走来,向她颔首致意:“兰利将军。”随后打量着站在门口的凌镜,好奇道:“您是?”
“您好,我是b局长,凌镜,您是?”
“哦”
年轻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摆摆手道:“久仰您的大名,在为新城带来混乱和暴力方面,您可是首屈一指。”
凌镜听后,皱起眉头,“抱歉,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年轻人鄙夷地看着ta,露出讥讽的神情道:“那场战争里,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啊,几乎是你要什么,我们给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会挡住死役,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新城几乎全部沦陷了,您可真是说到做到。”
凌镜脸色一沉,冷声道:“当年的事,我自知有愧,但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那是谁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年轻人不屑地摆摆手打断了凌镜,转头看向别处,“这种说辞我已经听腻了,我想不明白的是,兰利将军为什么要如此袒护你这样一个战犯?”
“战犯?!”
凌镜怒从中来正要发作,想起现在所处的场合,强压下怒火,冷哼道:“那场战争的惨烈,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是啦是啦,毕竟有她撑腰,还不得是您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年轻人理了理垂在眼前的头发,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死死盯着凌镜道:“当年的战争,你是亲历者,我的祖父也是亲历者,他多相信你啊,要什么给什么,完全遵从着你的计划!可结果呢?他惨死在死役潮中!还有我的父亲,最信任你的指挥官,他连最后撤离的位置都给了你!是你亲手把他推下直升机的!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原来是你,当时的情况不是这样的,他”
年轻人突然的歇斯底里让凌镜有些手足无措,正要辩解,年轻人突然暴起,一拳挥向凌镜的面门,却被一旁的特工挡住。
“你是谁?!”精神失控的年轻人奋力甩开特工的手,还要再冲上来。
手杖重重的驻地声轰地响起,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着;年轻人的意识似乎被贯穿击碎,动作停滞在半空中。
“打,接着打,怎么不打了?”
清脆的鞋跟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响起,兰利缓步走来,年轻人惊惧地转头看向她,对上她的双眸时竟有种灵魂被看穿的感觉,心底莫名泛起巨大的恐惧,似乎来者不是人,而是一头慢慢靠近,拖着死亡镰刀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恶魔。
“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的祖父和父亲,是狄斯的骄傲,人们会永远记住他们,狄斯城也会永远记住他们。”
兰利的话语间没有一丝感情,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年轻人,空气似乎随之凝固,让年轻人感到有些呼吸困难,声音竟也颤抖起来:
“兰兰利将军,就是这个战犯,就是ta害死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