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原侯朝后大发雷霆, 事情能瞒住,很快,羊夫人和密夫人都得知消息。
“一千三百户?”羊夫人很是诧异, 详细询事情缘由, 当即告诫两个女儿,近段时间要谨言慎行。
“母亲, 兄长何要如此行事?”原桃疑惑道。她虽然聪,终归不了解政治上的弯弯绕, 只看到西原侯和郅玄缓和关系, 并未看到其背后用意。
羊夫人沉吟片刻,正想分析给女儿听,门外忽有侍人来报,道密夫人求见国君,进殿不到半刻就被赶了来。
“国君大怒, 密夫人被禁足。”侍人法打探到殿内的情形,只知道密夫人满脸喜色进殿, 片刻不到就被赶来,脸上挂着泪水,样子很是狼狈。
侍人本想讨巧,不料羊夫人非但笑, 严命不许再提半个字。
“凡我殿之人, 不许再提此事。如因口舌被人抓住,需旁人手, 我第一个处置。”羊夫人有落井石, 而是严令身边人闭上嘴,不许私传递消息。如果谁敢阳奉阴违,她绝不心慈手软。
“诺!”
殿内的婢仆齐齐伏身, 殿外的侍人也恭声应诺。
羊夫人看似温柔和顺,实则手段强硬。正如她处置原莺身边的婢仆,一旦触碰到她的底线,绝不轻易放过。正是这种性情,让她彻底压服众人。使得密夫人最受宠爱的那段时日,也不敢轻易招惹她。
侍人不敢再讨巧,迅速退。
羊夫人将婢女也挥退,只留两个女儿。
房门关闭,原桃和原莺恭听母亲教诲。原莺年纪尚小,未必听得懂所有,仍牢牢记住每个字,深深印在脑海。
“你们要记住,国君的宠爱固然重要,却也最不牢靠。不够聪可以多学,学不就少说少做,至少可以保住性命。万不能像密氏那般自聪,蠢到累及亲人。”
“亲人?”
“是。”羊夫人看着两个女儿,轻声道,“且看吧,不两日,公子康就再受惩戒。”
原桃和原莺对视一眼,于对母亲的信任,她们丝毫不怀疑羊夫人的话。只是不知国君如何惩戒公子康,难道继续关着他?他上次闭府一月,城内已经是议论纷纷,如果再次被关,在国人心必将名声扫地。
事情正如羊夫人预料,隔日朝之后,西原侯传旨意,公子康不敬父君,闭门期间多有怨言,礼之极!
虽然有再令公子康闭府,旨意的内容却比上次更加严厉。
传旨的侍人离开后,公子康呆呆地坐在室内,放在案上的手一点点攥紧,猛然间提起砸落,发一声钝响。
事情传到密武耳,他不免叹息一声,拦住想要起身的密纪,迅速写一封书信,派人送公子康府上。
“大兄何拦我?”密纪担忧公子康,密武却不许他过府探望,话难免带着怒气。
“你此时过,异火上浇油。”密武道。
密纪狠狠磨着后槽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挤:“全因那竖子!”
若非郅玄不声不响带走五千庶人,西原侯不震怒至此。论理,公子康实在是遭受了妄之灾。
“自找的。”密武冷哼一声。
“大兄?”
“国君因何而怒,你当真不知?”密武冷声道,“我且你,若你遇到这等事,是设法遮掩,是希望被时时刻刻提起?”
密纪想说他都不选,直接将人抓来大卸八块。对上密武冰冷的视线,逐渐冷静来,也知自己的想法绝不可能。
因新军的缘故,郅玄同各家氏族均有利益牵扯,这也是西原侯急于埋钉子的原因。
郅玄做的事的确不小,疑是割了西原侯一块肉。可就算西原侯决心惩治他,碍于氏族的原因,也不能做得太过分,更不可能收回他的封地,将他抓回西都城。
不疼不痒斥责几句又能带来什么,反倒让事情传得更广。
万一传入其他诸侯国,全了郅玄多智的名声,西原侯则沦笑话,被人贻笑大方。对国君而言,远比失几千庶人更严重。
既然处置不了,西原侯只能暂时咽这口气,让事情快过,越少人记得越好。摆着的鸵鸟行,却是唯一能保存国君体面的办法。
偏偏有人反其道而行。
知晓密夫人的行,密武当即斥了一声愚蠢。他相当怀疑,密夫人是如何在国君府活了二十年。莫非西原侯不想密氏再送一个聪慧的女子才保全了她?
他分记得年少时的妹妹不是这样。
或许是二十年的宠爱蒙住她的双眼,也彻底惯坏了她。
“今日之事不必再提,国君旨意既,公子康只能领受。我给小妹递话,让她老实一,不要再肆意妄事端。”
郅玄的种种行事点醒了密武,让他彻底看清公子康的真实性情。愚蠢自大,暴躁狂妄,处处都是破绽,随时随地都被人抓住把柄。
他十分庆幸郅玄自梁夫人,身上有西原国氏族血脉。若非如此,需等到长,公子康就被彻底踩在脚。
“近段时间不要事,等事情过再做打算。”密武心早有谋划,却因密夫人的愚蠢法实行。只能暂时偃旗息鼓,慢慢等待机。
密纪了解密武的性格,一旦他定决心,绝不轻易摇。
密武固执归固执,在他族长这年,判断从未过差错,仅有的一次也是落在郅玄身上。
如今郅玄就封,两人鞭长莫及。公子康连续被斥责,名声堪忧。除非他们敢冒天之大不韪,强推公子康世子,不然就只能按照密武所说,暂时蛰伏来以待时机。
“大兄,我听你的就是。”
兄弟俩达一致,隔日朝,遇到羊皓言讥讽,密武不提,密纪竟也忍了来。
见状,粟虎目光微凝,料定密氏兄弟这般忍让必另有所图,在接来的一段时间,时刻派人紧盯。范绪和栾也各自派人,不放过密氏的一举一。
六卿的瞒不过西原侯,朝大夫们也有觉察。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集到六卿身上,郅玄的种种行事反倒被抛在脑后。
对于西都城内的暗潮汹涌,郅玄一概不知。在他的带领,数千人的队伍一路北上,距离郅地越来越近。
由于队伍庞大,速度难免被拖慢。原本半天的路程,很可能被拖到一两天甚至更久。
一场小雨不约而至,雨停后,大片蚊虫现,叮咬在身上又痛又痒,体弱的孩童和老人有受不住。
郅玄得知情况,令队伍停在河边休息,又询桑医和巫医,附近是否能找到驱虫的草药。两人给肯定回答,郅玄立即调拨给他们二十多个奴隶,让他们尽量多找一药草分给众人。
“公子放心,仆必然尽力。”
话落,桑医和巫医各自带上奴隶,沿着河岸搜寻,接连有了收获。
两人寻找草药时,役夫和庶人轮换到河边取水,分给身边的家人。
郅玄走到河边,波光粼粼的河面,时而泛起大片水花,是逆流而上的鱼群。靠近岸边,在垂挂的草叶,则是纠缠的一团团黑影。
意识到那是什么,郅玄立即命人召来府令,他有事情交代。
“公子有何吩咐?”府令一路小跑,巴上的胡须带着水渍。
“传令,将水煮沸再饮。尤其是小儿,万不能饮河水。”郅玄道。
府令虽然不解,但郅玄既然吩咐,口气不容置疑,他照做就是。
很快,郅玄的命令就传达,
“公子玄有令,水煮沸再饮!”
侍人们穿插在队伍,确保每个人都听到命令。
众人和府令的反应如一辙,不白河水如此清澈,何不能饮,偏要浪费柴草煮沸。奴隶更是不解,他们的部分甚至喝过泥水,眼前的河水何止好上百倍。
桑医和巫医带着草药归来,对这道命令若有所思,正准备请教郅玄,河边忽起一阵骚。
郅玄抬头望,发现河对岸现两群野马,一群大概十几匹,另一群则超过百匹。
众人之所以惊呼,不是因野马群现,而是两群野马在跑互相撕咬,显然正在混战。
两匹健壮的公马冲在最前,距离不到两米,同时人立而起,嘶鸣着踏向对方。
交战过程,一匹野马显不敌,脖颈和前腿现血痕。另一匹乘胜追击,一口气追两三百米,直至将落败者彻底撵走。
胜利的野马得意洋洋归来,脖颈上的鬃毛不断甩,堪比最上等的缎子。
因新马王的现,两支马群不再撕咬,很快组新的马群,
“公子,全都是好马!”
甲士们看得眼热,纷纷请示郅玄,希望能过河套马。
郅玄也十分心,询甲士有多少把握。后者握拳捶打着胸膛,自信道:“公子令,必全部拿!”
“善。”郅玄也想看一看这甲士的实力,当即令拿这支马群。
河面很宽,河水并不深,最浅处有石块露,方便行人过河。
甲士不需要这,直接涉水。一强壮的庶人也被召集起来,手拿着木棍绳索,在甲士外围分散开,拦截住野马的路。
三百多名甲士分数队,朝野马群包围过。
部分甲士擅长骑马,速度最快,在逼近马群时,挥手甩绳索,朝锁定的目标套了过。
马群察觉情况不妙,在头马的带领撒蹄狂奔,试图冲开包围圈。甲士和庶人们一次次拦截,几人不慎跌倒,差点被马蹄踩伤。
时间一分一秒过,野马和甲士的体力都在快速消耗。
终于,在一声呼哨之后,三条绳索同时抛,牢牢套住一匹同队伍分散的枣红色野马。
被困住的马发嘶鸣,同伴立即调头来救。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看得河对岸的郅玄心惊胆战。
混乱,马群找到突破口,连续撞翻几名庶人,竟朝河对岸冲了过来。
冲到一半,野马群发现方向不对,甲士们却不愿错失良机,迅速缩小包围圈,迫使马群拥挤在一起。
眼看着同伴一匹接一匹被套住,头马陷入暴怒,被绳索套住脖颈,当场爆发,将绳索另一端的甲士拽马,一路拖拽向前。
“快松手!”郅玄看到这一幕,立即扬声道。
甲士迅速放手,在地上翻滚两周,仅受了轻伤。
不知什么缘故,脖子上套着绳子的野马嘶鸣一声,有理甲士,途调转方向,朝郅玄冲了过来。
看到狂奔而来的野马,郅玄第一反应就是拔剑。桑医一把按住他,巫医上前一步,朝着飞驰而来的野马,挥手就是一把碾碎的草药。
草药随风飞洒,绿色的草汁覆满野马的头和脖颈。
刹那间,野马发嘶鸣,开始不断踏步,用力甩脖颈,似是十分痛苦。
“公子,就是现在!”
郅玄尚未反应过来,套马的杆子已经被塞到手。身体先一步反应,挥手就将绳索甩了。
绳索划过半空,精准套住野马的脖子。周围的甲士一拥而上,合力制服了这匹暴躁的马王。
失头马,野马群龙首,很快就被全部拿。
因收获激之余,众人想起郅玄方才的勇武果决,在府令的带领,一同振臂欢呼。
“彩!”
“公子威武!”
欢呼声响彻河岸,惊觅食的雀鸟,扑簌簌振翅膀,如彩云卷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