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裴渡查范寺卿时,她偶尔听过一嘴,说范寺卿甚至应酬都从不让其他女子沾身,为此还得了惧内的名声。
范寺卿也无所谓,说惧内就惧内,他也不辩解,干脆就担了惧内的名头,自此以后,倒是少了许多应酬,休沐日大多都是陪夫人孩子。
这些事,叶晚棠后来也看到过。
范寺卿对唐韵是真的很好,平时忙归忙,但每日有时间就会回家,只要回家就会带一些惊喜回来给唐韵,也许只是一点点心,也许是首饰,也许是花,没花还会有诗,有信。
明明日日在一起,在当值忙的时候还会写信表达思念。
对妻子儿女范寺卿很温和,亲自教导范淼,据说还会给范月梳头,因为平时也会来了兴致给夫人画眉梳头。
范寺卿回京后,他们夫妻算是夫妻恩爱的典范,叶晚棠平日里也会听到有关他们的言论。
比起当年叶尚直和唐韵的感情,不逞多让。
两个男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同,但对唐韵的好,却是相同的。
范淼大概也是耳濡目染,所以才会那般有耐心,且婚前便会给孙胜男带礼物,每一次见面,都会有准备礼物。
并不是多珍贵,有时候甚至只是狗尾巴草编的蚂蚱,但孙胜男也会感觉自己被放在心上。
孙胜男和范淼认识到成婚时间尚短,分开和离都那般不舍,更不用说唐韵他们十几年的感情。
叶晚棠没有责怪唐韵当初的选择,但后来也一直自责,恨自己没看住唐韵。
如今唐韵再次面临失去挚爱的危机,她怕唐韵还是走上了老路。
叶晚棠最快速度赶去,偏偏因为斩立决,因为这一场清算,街上一片混乱。
时不时便听到人痛哭,还有血迹,想来是家人带回了被斩立决的尸体。
范家人大概也将范寺卿的尸首收回以安葬了。
越想叶晚棠越焦急,马车却越来越慢。
路被堵住了。
“小姐别急。”听雪安慰叶晚棠:“婢子这就下去看,有什么情况,婢子直接动手搬开。”反正她力气大。
但路被堵住,并非用力就能解决。
且因为前后都堵了,绕路都没法绕。
叶晚棠看着前方,知道大概率不会那么快通,不止马车,便是骑马也不好骑。
叶晚棠观察了一下果断下车:“直接走过去吧。”
她这次不论如何要阻止悲剧的再次发生。
“小姐,走过去至少要一个时辰,也许一会就好了。”
平时坐马车还好,但走一个时辰小姐会累的。
“顾不上那么多了。”她不能一直等着。
叶晚棠让车夫还是赶过去,想着也许一会路就通了,还能再坐马车。
叮嘱好后,叶晚棠带着听雪直接下车赶路,因为焦急,最后走到范家时,略显狼狈。
但马车并没赶上来,代表路还是没通,她的选择是对的。
范寺卿的尸首确实被带回来了,面临流放,最后结果便是草草下葬。
范府已经被围,叶晚棠表明自己身份,动用了裴渡给的牌子,才得已进去。
叶晚棠担心唐韵想不开,可当叶晚棠找到唐韵时,唐韵痛不欲生,却死死抱住范月,拉着一旁的范淼。
“……我恨不能立刻跟你去了,但为母则强,我不能死,我得照看好范淼,得带着范月长大。”
“你在奈何桥上等一等我,至少等到月儿长大。”
她满脸痛苦,却并没有任何想不开的行为,因为她为母则强。
叶晚棠愣愣看着唐韵,许久没有动。
唐韵没死,且没想寻死,她可以不用担心了。
但为何她却只觉无梗在喉?
叶晚棠的想法好像显得很无理取闹,她是来阻止唐韵寻短见的,唐韵没有寻短见,她该松口气。
可松口气之余,她却笑不出来。
她脑海里不可抑制的闪过一个念头:为了范月你可以为母则强了,那十几年前,为什么没有因为她为母则强?
叶晚棠知道,她不该起这样的心思。
可感情就是这样,越不该起的时候,越会不受控制。
若唐韵和范寺卿的感情没那么好,也许叶晚棠还能很自然的接受,但对唐韵来说,不管是当初的叶尚直,还是如今的范寺卿,感情都刻骨铭心。
同样的情况下,她做了不同的选择。
这个选择再直白的告诉她,她比不上范淼和范月。
“棠儿。”叶晚棠没开口,但很快有人注意到了她。
听到慌乱的丫鬟说,叶晚棠是担心唐韵会出事才来,唐韵情绪崩溃,抱着叶晚棠哭得泣不成声,她感动,又因为失去夫君而痛苦。
“棠儿,夫君没了,我只有你和月儿淼儿了。”
唐韵只觉得自己的命实在太苦,十几年前,她就失去了夫君,十几年后,再次失去了夫君。
“他明明什么都和我说的,可这次他什么都没和我说。”
唐韵痛哭流涕。
叶晚棠手拍着她的后背,机械的安慰着,可垂下的眼眸却露出几分漠然。
她之前一直以为她的母亲又重新找回来了。
可今日,此时此刻,叶晚棠才知道,其实并没有。
那个爱着她的母亲,在十几年前就没了。
或许,她们永远没有相遇,没有相认才是最好的。
这样她还能欺骗自己,母亲很爱她。
唐韵当然也是爱她的,毕竟是她的女儿,可是这些感情,比起范月总是差了一点。
甚至于比范淼都差了一点。
范淼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可十几年的感情,同样不是假的。
她的夫君对她那么好,她的家庭那样幸福,她这个忘了十八年的女儿怎么比呢?
十几年前,唐韵抛下她,选择了夫君。
十几年后,唐韵对她的爱,同样没多起来。
叶晚棠宛如一个局外人剖析着唐韵的感情,又宛如一个局外人一般分析着自己的感受:她不舒服。
很不舒服。
但她并没有大吵大闹,她很好的保持了冷静,安慰唐韵,安抚哭得抽泣不止的范月,最后甚至还叮嘱他们收拾好东西,流放路上能用到。
最后才以不能久留的理由出了范府。
事实上也不能久留,更不该久留,她这一趟甚至不该来。
但她还是来了,倒也不后悔,后来唐韵满脸泪痕不舍道别时,她还说会使人打招呼,流放路上他们至少不会太受罪。
随后她便忽略了唐韵的欲言又止,装作没看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