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上的锁似乎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上面泛着斑驳锈迹。
陆启霆微微用了一点力气,才将那把锁打开。
随着“咔哒”一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图而生,在他心中生根,发芽,疯狂生长蔓延。
打开盖子,几件婴儿的小衣服映入陆启霆眼帘。
那些小衣服似乎是自己裁剪缝制的,看上去有些歪歪扭扭,甚至针脚乱七八糟。
陆启霆仿佛看到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坐在床边笨拙缝着小衣服,嘴角带着恬淡的笑,而她腹中的小胎儿时不时踹着母亲的肚子。
那是恬淡却幸福的时光!
在小衣服的下面,有一个做工精致的檀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有一枚泛着血红的玉坠,上面的绳子很有年代感,甚至陆启霆微微一扯就断开了。
在玉坠后面刻着一个小小的“素”字,应该是母亲当年佩戴过的坠子。
盒子下面还有一个泛黄的本子,因为李弗在盒子里放了樟脑丸,所以即使过去许多年,这本子依然没有被蛀虫侵蚀。
陆启霆将手中的玉坠放在一边,他沉默许久,才拿起那个本子。
翻开第一页,一张少女的照片映入眼帘。
少女穿着英伦短裙,站在一栋精美绝伦的建筑前,怀里还抱着一直小狗。
她留着齐耳的短发,冲着镜头笑得天真烂漫。
照片背面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字体。
“吾女素素十七岁留念!”
写下这行字的人应该是母亲的爸爸,也是……他的外公!
从前,在陆启霆以为自己是苏韵亲生骨肉的时候,每每去苏韵娘家,那个被他称作“外公”的男人总是一脸厌恶与不耐。
好几次,他都隐隐听到“外公”低声骂着“杂种”之类的话。
起初他没多想,到后来才知道,那句“杂种”是在骂他。
能写下这样苍劲有力钢笔字的男人,应该是个正直的男人吧?
陆启霆曾经调查过母亲的身世,可很遗憾,她的痕迹被陆宽明遮掩得太彻底,除了知道“杨素素”这个名字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信息。
陆启霆有些恍惚。
不知道真正的外公是否还活着,不知道他这些年是不是还在到处寻找失踪的女儿?
做了父亲的人,总是会设身处地去思考,陆启霆想,如果是他的壮壮忽然丢了,他大概会疯吧?
凝视着照片许久,陆启霆看着母亲的眉眼,他们母子的轮廓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只是母亲的笑容璀璨明媚,不像他这般阴沉冷漠。
将照片装在外套口袋里,陆启霆开始翻这个泛着岁月斑驳气息的本子。
严格意义上来讲,算不得日记本,只是少女心血来潮的随笔而已。
比如第一页记录着她周末回家带了很多好吃的回校,却被室友们瓜分一空。
“港城大学”映入了陆启霆的眼帘。
陆启霆一怔,又忙将母亲的照片拿出来,细细端详,隐约看到那衣服上似乎有港城大学的logo。
母亲是港城大学的学生!
意识到这一点,陆启霆先是喜悦,随即涌上难以言状的悲凉。
在那个年代能进港城大学的,要么是学习方面的天才,要么,就是豪门世家的子弟,总之,都是身份的象征。
陆启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母亲,是港城人?而且还不是他从前猜测的普通人?
这个随笔本里记录着母亲大学生活的日常,与舍友出去玩啦,与同学闹不愉快啦,甚至连家中的狗咬烂她的鞋子,都要记录在本子里。
甚至在末尾,还画了一只滑稽的小狗,虽然有些丑,但依然能辨认出,是照片里被她抱在怀中的那只。
陆启霆几乎能想象母亲双颊鼓鼓画下这只调皮小狗的场面,一定很可爱。
“好烦,盼娣让我转交情书给我二哥,但我不希望她做我二嫂哎!”
随笔本的某一页,忽然出现了这么一段话。
“室友变成二嫂多奇怪?而且她根本不是我二哥喜欢的类型,该怎么拒绝她呢?”
盼娣?
陆启霆的眼神微微一动,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将这个名字记录下来。
这天的随笔之后,隔了足足两个月,才有了新的记录。
“盼娣到底在想什么?我们是学生哎,怎么能和社会上的人来往那么紧密?她真傻,她根本不知道有钱人有多么狡猾!”
“不行,我要好好劝她,不然她会被有钱人欺骗感情的,傻姑娘,豪门不是那么好嫁的!”
……
这段文字让陆启霆的心中有些异样。
他想了想,用手机把这段随笔拍下来,细细读了好几遍,才继续往下翻。
随笔的本子很薄,陆启霆很快就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合照,在港城大学的校门口,八个姑娘站在一起,笑得开怀肆意。
陆启霆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最中间的母亲。
她右手抱着鲜花,左手挽着身边的同伴,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而被她挽着的那个女孩,看似在笑,可笑容似乎未达眼底,有种……让陆启霆不喜欢的虚伪和阴沉。
莫名的,他将这个女孩与那个“盼娣”联系到一起。
这个随笔本应该是母亲少女时代的东西,起码在这里面,陆宽明还没有出现过!
合上本子,陆启霆打量着本子的封皮,意外看到封面最下面一行小小的英文。
翻译过来竟然是港城最负盛名的别墅名字。
据传那栋别墅早年间是某国外政要的住所,后来被一神秘买家收购,成为了私人财产。
但至于别墅的主人是谁,外人不得而知。
甚至有记者在别墅外面蹲守数十天,也没发现任何端倪。
这别墅……
像是藏着睡美人的城堡一般,神秘到让人无法窥探半分。
可母亲用来做随笔的本子,竟然出自那个神秘别墅!
越来越多的线索,让陆启霆的心跳加快。
他将本子放下,看着箱子底部那个没有拆封的信封。
信封是用牛皮纸制成的,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写,甚至轻飘飘的,以至于陆启霆无法确定里面是否有东西。
沉默片刻,他还是小心翼翼打开了。
在信封被拆开的瞬间,一张泛黄的照片飘落在他腿上。
陆启霆低头,看到照片里的人时,他的脸上陡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