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是个极其细心的人。
她天不亮就回了趟水岸林郡，给裴胭媚挑了套端庄大方的衣服，还一并带了几样首饰来医院。
知道陆启霆要带自己回陆家大宅时，裴胭媚本能抗议。
她对那个地方充满了恐惧，甚至每每想起的时候，她都浑身颤抖。
“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对不对？”
陆启霆笑着说道：“我陪着你，咱们就去见见奶奶，如果你不愿意，我们甚至不用吃午饭，坐会儿说几句话就离开！”
对于陆家老夫人，裴胭媚是充满感激与敬重的。
那些年如果不是她暗地里的照顾与保护，只怕不等陆启霆回国，她就化作森森白骨了。
外人眼中，豪门是人间天堂。
可对于她来说，豪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炼狱。
那些挤破脑袋想要嫁入豪门的傻女孩们，根本不知道豪门有多可怕。
“小媚，老夫人一直很牵挂你，你去看看她吧！”
吴妈也在一旁帮腔。
“现如今苏韵倒台被囚禁，大宅是由老夫人暂管的，没人敢欺负你！”
是，苏韵被陆宽明囚禁起来之后，这个偌大的宅院就交给了陆家老夫人代为管理。
最终，裴胭媚还是换了衣服，与陆启霆一起坐上回陆家的车子。
“第一次上门拜访奶奶，需要带点礼物吗？”
裴胭媚有点紧张，以至于不停找话题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好啊！你觉得带什么礼物合适？”
陆启霆看着这个紧张到手心直冒汗的小女孩，笑着说道。
她真的很可爱！
“春风路有家卖中式点心的铺子，山楂水晶饼是他们家最拿手的点心，酸酸甜甜的，老夫人应该很喜欢……吧？”
昨晚吴妈与她闲聊时提及过，老夫人喜甜喜酸，喜欢吃些新奇的小点心。
春风路那家铺子的山楂水晶饼她买过很多次，味道特别棒。
“那就听你的，绕道去春风路买点心！”
陆启霆由着裴胭媚，嘱咐司机掉头去春风路。
买了山楂水晶饼，又买了芙蓉芡实糕与几样人气很旺的小点心。
付钱的时候，陆启霆双手插兜没有动。
“看我干嘛？这是你送给奶奶的礼物，不得你自己付钱吗？”
看着呆头呆脑的裴胭媚，陆启霆笑着打趣。
反应过来，裴胭媚有点无语。
大哥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你的恩赐，嗯，你是我的金主爸爸！
但她还是付了钱，又嘱咐店员包得好看些，才拎着点心上车直奔陆家大宅。
离开陆家大宅那年，裴胭媚只有十八岁。
现在她已经二十三岁了。
五年光阴，这个年代久远的大宅依然是老样子。
那紧闭的实木大门像是野兽的嘴巴，每每大门开启时，就仿佛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猎物送上门。
车子直接从侧门开进了大宅里面。
刚下车，只见几个佣人恭恭敬敬迎了上来。
为首的人是柳六，他现如今依然是陆家大宅的管家。
很奇怪是不是？
苏韵都被囚禁了，作为苏韵心腹的他却毫发未损，甚至看上去比从前更为风光了。
陆启霆似笑非笑看了柳六一眼。
“柳管家不愧是老姜啊，果然有两把刷子！”
面对这明晃晃的讽刺，柳六丝毫不在意，笑得依然很恭敬谦和。
“多谢十一少谬赞，您今日回来是……”
“怎么？我现在回家还得向你汇报行程？这个家，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陆启霆目中无人，很是狂悖嚣张。
正说着，只听隔壁院子里传来苏韵凄厉的哭喊声。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启权，你要听妈妈的话，弄死陆启霆那个小野种，是他将我害成这样的！”
……
柳六不动声色看着陆启霆。
“十一少别往心里去，夫人她自打被关起来之后，就彻底疯了，她恨你入骨。”
陆启霆扯着唇露出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疯了就该送到疯人院去，留在这里是为了彰显豪门风范吗？”
他眯眼看着柳六。
“还有，怎么不做苏韵的狗了？嗯？卖主求荣？”
柳六脸上还带着笑，拳头却悄然攥紧。
“十一少说笑了，我就算是条狗，也不是某个人的狗，我啊，是陆家的狗，永远效忠陆家！”
陆启霆嗤笑。
他抬手揽着裴胭媚的腰，从柳六身边经过，径直进了大门。
苏韵已经从主楼搬到了西侧的院子里。
这里原本是客院，后来被苏韵改成佣人居住的院子。
现如今她自己住了进来，无疑是最大的耻辱。
“怎么会这样？”
饶是裴胭媚知道陆家发生了变故，可亲眼目睹时，她依然诧异震惊。
陆启霆勾着唇，露出个没有温度的笑。
刚跨上主楼的台阶，只见苏韵忽然从院子里窜了出来。
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身上似乎沾了污秽，浑身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账本呢？这个月的账本怎么还没给我？”
下一秒，她忽然趴在地上，捡起一块砖头。
“唔，账本在这里啊！”
“胡闹！瞎胡闹！怎么支出了这么多钱？柳六，你过来给我说清楚！是不是陆启霆那个小野种又花钱了？”
苏韵怒吼着，忽然将手中的砖头狠狠砸向陆启霆这边。
陆启霆轻松躲开。
与此同时，陆启权从外面快步奔了进来，手忙脚乱将疯癫哭喊的母亲抱在怀中。
“妈，你怎么出来了？”
“快回去，听话，跟我回去吃饭！”
苏韵抓住陆启权的手，眼底带着癫狂与狠毒。
“听妈的话，一定要弄死陆启霆，他是个野种，他抢走了属于你的一切！”
陆启权应付着苏韵，连哄带拉的，终于将她送回到院子里。
在裴胭媚的记忆里，陆启权从来都是温文儒雅荣辱不惊的君子。
印象里，与江瑟瑟结婚那天，是他最风光得意的日子。
他一身西装笔挺，牵着小娇妻的手，端着酒杯在宾客之间游走寒暄，肆意潇洒。
可现在……
陆启权深爱的妻子早已死在了那场车祸中。
他孑然一身，狼狈又憔悴。
像是哄孩子一般耐心哄着已经疯掉的母亲，眼神里满是破碎的绝望与痛楚。
裴胭媚忽然觉得后背一阵阵冰冷，手心更是冷汗涔涔。
似乎察觉到裴胭媚的恐慌，陆启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怕，有我在！”
正准备进别墅时，身后传来陆启权幽幽的声音。
“陆启霆，是你生生逼疯了我母亲，现在，你满意了？”
听到这话，陆启霆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陆启权，声音里带着杀意。
“所以你要报仇？那你只管冲我来，欺负一个小女孩不算本事，陆启权，别让我看不起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