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听到老尚书的建议，姬洛瑶顿时怒目圆睁，整个人都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一脸难以置信看着老尚书，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法想象的事情一样，一字一顿问道：“你要朕……向他低头认错？”
开什么玩笑，君向臣低头？
这是倒反天罡。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老尚书却一脸无所谓，左右都已经说出口，他也不怕女帝降罪，反而苦口婆心劝说道：
“陛下，您不要意气用事！”
“这都是为了您的江山稳固，低头认个错而已，就能保住江山社稷，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面子再大，难道还能大过天？况且只要您不说，又有谁知道您低头认错的事情，对不对？”
“……”
听完老尚书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还有他自欺欺人的说法，姬洛瑶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若非眼前这个人是老尚书，她简直恨不得直接一巴掌呼死他。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克制自己内心这股强烈的冲动。
然后一字一顿大声说道：“不可能！朕绝对不会向他低头认错！永远都不可能！！！”
说到这里，她冷冷扫了老尚书一眼：“要去你去，反正朕绝对不会去。”
老尚书撇了撇嘴，既要里子又要面子，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他这个老头子倒是不介意丢脸。
可问题是，他和卫国公没有什么交情，也根本没有这个面子。
而后忽然想到一个人，他眼睛一亮，立刻急声说道：“或许有一个人，可以请得动他！”
姬洛瑶闻言神色一滞，犹豫了一下，她抬头看了看远处风景，似乎并不在意，然后才不动声色问道：“什么人？”
对于女帝这种欲拒还迎的矫情姿态，老尚书也懒得吐槽，口中很快说出一个名字：“老夫子！”
“老夫子？”
姬洛瑶微微蹙眉。
老夫子乃是太学祭酒，同时也是大周文坛魁首之一。
想当初她将江昊下狱之时，老夫子还领着太学生专门为江昊求情。
对于他，姬洛瑶自然不会感到陌生。
“可是前段时间，端王入天牢请江昊出山，江昊都毫不犹豫拒绝，老夫子即便与他有些交情，难道还能胜过端王不成？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吧……”
老尚书笑着摇了摇头，很快解释道:
“端王与他交情再好，那也只是个人交情而已，但是老夫子却不一样，老夫子曾经有大恩于他，准确来说，是老夫子曾经救过他父母的性命。”
“虽然眼下卫国公父母都已经因病故去，但是这份人情却在那里，卫国公也不可能不承认。”
“而且卫国公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有恩必报有仇必还，你说，如果老夫子亲自请他出山，有这份父母救命之恩在，他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姬洛瑶微微沉吟片刻。
以她对江昊的了解，江昊确实是那种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的性格。
之前江昊之所以那么尽心尽力的帮她，不就是因为在所有人都不看好江昊的情况下，她给了江昊机会，同时也给了他最大的信任，让他这个身份不显的年轻人有了发挥自己才能的舞台。
然后，江昊给她的回报也同样超乎想象。
在此之前，她只是一个修炼天赋不错的公主而已，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君临天下，会成为独一无二的大周女帝。
两人一路走来，可谓相辅相成。
想起往日的种种，姬洛瑶内心也忍不住一阵恍惚。
她不禁扪心自问，以江昊这种性格，如果她不提前下手的话，对方会永葆初心吗？
她不知道，但是人都会变的，没有谁会一直不变。
因为位置不一样，想法也会不一样。
就连她都变了，江昊又岂能一直保持不变。
当然，不管变不变，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据我所知，老夫子向来迂腐固执，为人十分刻板，如果要他以往日恩情要挟他人，恐怕他会宁愿一死了之，未必会如我们所愿。”
姬洛瑶沉吟考虑一下，很快又开口说道。
老尚书点了点头，对女帝的判断表示认可。
“老夫子确实是这种人，别说我开口求他，就算陛下您亲自下旨，他也绝对不会答应这件事情。他这一辈子教书育人，在私德这方面无可指摘，可谓天下之楷模，一辈子都不欠别人什么，只有别人欠他的……”
说到这里，老尚书眼中也忍不住闪过一丝不忍。
他无奈叹了一口气，狠狠跺了跺脚，口中抱怨道：“老臣一辈子光明磊落，没想到老了，还要算计他这样的人，真是作孽啊！”
姬洛瑶听完顿时脸色发黑。
不过老尚书这也是为了帮她，她确实没资格说什么。
这老头或许脾气不好，嘴巴更不饶人，但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对方确实一心一意为了大周！
片刻之后，老尚书终究说出了办法：“我们上门求他肯定不行，但是让普通百姓上门求他却可以，因为……君子可欺之以方！”
“君子可欺之以方？”
姬洛瑶闻言眼睛一亮，立刻下意识脱口问道，“这个办法针对江昊行不行得通？”
老尚书抬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卫国公或许不算什么小人，但也绝对称不上君子，正所谓慈不掌兵，他若狠下心来，天下苍生在他眼中都不过数字而已，想要道德绑架他，下辈子或许有点希望。”
姬洛瑶一脸失望，不由自主想起自己上次入天牢的情形，无论她说什么，江昊都无动于衷，确实是铁石心肠。
“那这件事情就拜托老尚书了，朕会吩咐下去，让其他人全力协助！”
老尚书点了点头，行礼完毕之后，他就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步向外走去。
他的修炼天赋一般，和当初的江昊一样，同样也不是什么武道强者。
在加上年近百岁，身子骨越来越不行，恐怕也支撑不了几年。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姬洛瑶内心没来由地泛起一阵伤感。
在朝中她能够信任的人本就不多，如果连老尚书都不在了，那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
孤家寡人！
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她静静坐在那里，看着外面的天空，外面突然间风雨交加，寒风萧瑟。
这一刻，她内心更是感觉无比的孤单，仿佛天上地下，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冰冷的宫殿中，若有若无的喃喃声响起：
“如果当初没有坐上这个位置，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