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夜孤寒。
海兰怕手被冻僵了做出来的鞋不够精致,放下了手里的鞋底子,向窗外看去,秀美的脸透出一分不安。
“我怎么感觉,今夜格外安静,安静的让人心慌。”
叶心冷的把手缩进了袖口,面露缩瑟,根本没把海兰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苦口婆心的劝。
“主儿,是您多心了。”
“您还是多想想咱们的日子怎么过吧。”
叶心看了一眼熄灭的炭火,又看了一眼海兰手里的鞋,“主儿这般相貌,若是肯花心思好好打扮,必定能得皇上欢心。”
“有了恩宠,咱们的日子才好过啊。”
叶心说着,刻意装作倒茶,实则是露出自己长满冻疮的手,“主儿您看,没有恩宠,内务府的那帮太监们都不来给咱们送炭。”
“没有炭,您连口热茶都喝不上,现今才二月多,冷的日子还长着呢……”
海兰垂着眼,神情似一只怯懦的小兔子,声音细如蚊呐,“是啊,没有恩宠,便帮不到姐姐……”
叶心鼓起勇气劝了半天,得到这一句,气的偷偷低头直翻白眼。
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海兰因着叶心低头错过了叶心的白眼,支起的耳朵一动,神情露出一点奇怪,“叶心,我好像听到我们殿外有什么动静。”
说着,海兰未等叶心回话,起身打开殿门,一眼便看到了堆放在殿门外的炭。
追在海兰身后的叶心见到炭,眼前一亮,声音都欢喜了不少,“主儿,是炭!”
“内务府的公公们也是,给咱们送了炭也不知会一声。”
叶心说着,动作利落的将炭往屋里搬,海兰略显苍白的脸也因为有炭用了透出一点红晕,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她虽有一丝疑惑,但很快就被其他想法所左右了。
姐姐被降位答应,她那里的炭应该也不够用。
这么多炭反正她也用不完,正好可以送给姐姐,免得姐姐受冻。
海兰想的理所应当,脸上刚因要给如懿送炭露出了满足的微笑,转瞬又自责愧疚起来。
只能给姐姐送些炭。
我怎么这么没用了。
“你搬一小半进屋,剩下的一大半我送到姐姐那里去。”
叶心闻言,搬炭的身子一僵,转过头看向海兰,一脸炸裂,显然是被雷的外焦里嫩。
什么,就三筐炭也要送两筐去青答应那儿???
就留一筐炭给她们自己,这天起码还要冷一个月啊!
啊啊啊!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摊上海兰这么个活爹主子!
海兰分明看到了叶心的表情,在此刻却刻意无视,也不顾炭重,拿着装炭的篓子就往如懿的西偏殿走。
“姐姐,我来了。”
夜虽然深了,如懿却未就寝,她点着灯,戴着护甲捧着书在细细研读。
只是细看才会发现。
如懿连书都拿反了。
海兰深夜赶来,屋中只有惢心在伺候。
惢心听着门外的敲门声,打开门才看到海兰拎着两筐炭。
屋子太小,惢心也不用多费腿脚传话,扭着头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如懿,“主儿,海常在来了。”
如懿端着书的姿态未变,想装出琅嬅的优雅矜贵,却又觉得琅嬅的优雅矜贵不够慵懒自在,因此又画蛇添足歪着头塌着腰,来表示自己比琅嬅更从容大气。
“让她进来吧。”
只有惢心一个人欣赏她看书的高雅,未免太遗憾了。
海兰听见如懿让她进去,笑容泛着腼腆,拎着炭进了屋先是给如懿行了个礼,而后又带着局促的开口。
“姐姐,内务府份例的炭分下来了,我想着初春寒凉,怕你受冻,特意送些给你。”
如懿看似在听海兰说话,实则一直在欣赏自己的手,她兰花指翘的老高,手指粗短硬套护甲,手指头都被勒变形了,像个干瘪缩水的萝卜。
如懿自己却不觉得,反而越看越美。
戴着护甲就是体面。
“你有心了。”
二人才交谈两句。
寂静的咸福宫突然传来一阵高喊。
“贵妃娘娘发寒症了。”
“快去请太医啊!”
这一嗓子直接引起了如懿与海兰的注意。
两人眼睛都睁大了许多,走到门口悄悄打开了一条缝儿,把耳朵塞到缝里,悄悄听外面的动静。
“贵妃娘娘这寒症来势汹汹,眼瞧着进气儿比出气儿少,怕是凶多吉少,咱们得请皇上皇后娘娘过来呀!”
双喜忠心耿耿,并不知晞月与琅嬅的计划,只知道主儿病重,心疼极了,急吼吼的往外冲。
“我这就去长春宫请皇后娘娘。”
如懿与海兰没想到这大晚上还能碰上晞月发寒症,脸上不约而同的浮现出隐秘的欢喜。
如懿更是按捺不住,凑到海兰耳边交头接耳,“贵妃也是福薄,听说她的寒症是娘胎里带的,潜邸时做个格格没见她发过寒症,当上贵妃了倒是发的猛。”
海兰重重点头,掐着嗓子,声音小的可怜,“依我看宫中只有姐姐承担的了做贵妃的福气。”
“姐姐,这次贵妃若是病重,即使好了,身体也肯定大不如前。”
“没了贵妃的辖制,以皇上待姐姐的真情,过不了多久姐姐应该就能升贵妃了。”
如懿被海兰这几句话说的心中得意极了,表情还要保持淡然,可眼中的恶毒与期待都要满溢出来了,“宫中唯有你最懂皇上待我之心。”
两人交头接耳也不过几句话的时间,整个咸福宫都已沸腾起来。
贵妃病重这么大的消息,连皇上皇后都惊动了,其他嫔妃自然也都匆匆赶来。
若是贵妃病重都不来探望。
日后皇后娘娘必得治她们一个不敬之罪。
那可就真的成了无妄之灾。
眼见着一波又一波人进入咸福宫,如懿与海兰也不好再躲在屋子里装死,双双进入咸福宫主殿。
主殿灯火通明。
弘历与琅嬅并肩而行,领头的王钦高喊着,“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屋内众人齐齐跪地请安,“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琅嬅无视了众人的请安,径直走向晞月的床榻,脸上的心疼与焦急,看的其他人都忍不住担忧起晞月。
晞月裹着厚重的狐裘,乌黑的长发不着任何珠翠,脸色苍白如纸,以往鲜嫩的嘴唇也泛着惨白。
看着琅嬅向她走来,晞月挣扎着,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往琅嬅怀里钻,“姐姐……”
她表面羸弱不堪,埋在琅嬅怀里还不住的颤抖,看上去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实则是憋笑憋的太难受了。
姐姐你看我装的真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