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犹如被打翻的调色盘,晚霞将天空染成橘红色,树木笼罩在明媚的晚霞中。
疲惫不堪的贺晚晴没有心情欣赏美景。
虽在路上行走,但贺晚晴手上也没闲着。
她打算编织三顶草帽,来遮挡头顶的炎炎烈日。
下午的太阳更毒辣,能遮住一点是一点。
中暑可不是闹着玩。
哪怕是现代先进的医疗技术,热射病的病逝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更何况这个缺医少药的古代。
赶了一天的路,累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三人轮流喝了点竹筒的水,堪堪喘口气。
现在只有一个竹筒,想喝口热水都没办法。
需要的东西还很多啊!
晚上休息时,他们将树下的杂草和石头清理了一下,铺上周围干草,这就是他们一家今晚休息的地方了。
荒无人烟的野外,想找点稻草铺地上都没办法,只能薅点野草,像鸟儿搭窝似的一点点的铺。
可这季节草木还算茂盛,大家都抢着在附近找草、打地铺。
睡草窝总比睡底上强,野外地上潮气大,到了第二天清早,地面都能结薄薄一层霜。
贺晚晴看了看,两个瘦弱不堪的弟弟,心疼地说:
“都累坏了吧,快来坐下休息。”
他们不仅要走路,还要抱着蒲草,好让贺晚晴编织草鞋和草帽。
官差把装窝窝头竹筐,往人群中随意一放。
对他们这群犯人,看都懒得看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家很有默契的走过去,依次拿个黑窝头,坐在地上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满满一大筐的窝头,即使饿的两眼发昏,也无一人敢多拿。
脑袋够多?
脖子够硬?
都不够的话,最好缩脖子老实点。
贺家三人吃完黑窝头,发现竹筒的水也不多了!
趁天还没黑,得赶紧寻找水源。
“平时官兵会挑有水的地方驻扎,让大家喝水也方便些。”
贺航年龄虽比贺晚晴小一岁,但还是把她护在身后,走在前面开路,时不时移开遮挡的树枝。
“嗯~”
贺晚晴应道。
“不过今天驻扎在榆树林里,周边全是树木,想要喝水,得自己去找。”
贺卓补充解释道。
贺晚晴说:“河水不能直接喝,有寄生虫。”
话没说完,贺晚晴得声音自己就小了。
她明白,都这种时候了,没得这么多的讲究了。
能活着,就是件很幸运的事情了!
在榆树林弯弯绕绕,走了约小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一条清澈小溪。
三人趴下身子,趴跪在溪边,美美的的喝到肚子盛不下,才停下抬起头。
将竹筒灌满水,正欲原路返回。
“姐,快看,鱼,有鱼!”
贺卓激动拦住两人,激动地口齿不清了。
明显听出嘴里包着口水。
馋的!
贺晚晴顺着贺卓指着的方向,定睛看去。
只见溪水清澈,里面竟然银光快速晃动。
眯眼细瞧,竟是数条巴掌大小的草鱼。
黄昏光线不好,不细看,真不一定能看到。
野外溪里的鱼,没什么天敌,个头不大,一身肉滚滚的。
看的人眼睛一亮!
心花怒放!
口水直流!
“哎哟,可还真是鱼。”
她也馋呀!
贺航一跺脚,急得四处张望:
“快快快,咱们捉鱼,晚上就能吃上鱼肉了。”
说完,风似的窜了出去,扑腾一猛子扎进水里。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奈何鱼儿实在太小,游的极快,难以捕捉。
清澈的溪水瞬间浑浊一片,要不是那波如蝉翼的鱼尾还在动,真找不到鱼的位置。
“哥,那儿,那儿!”
贺卓也被贺航的情绪所感染,跟着焦急起来,指着鱼的方向,焦急的跺脚。
“哎呀,鱼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氛围感染的,贺晚晴也忍不住喊道:
“鱼没跑,再试试。”
“还要编织一张渔网才行。”
贺晚晴在岸上冲贺航喊道。
有了渔网,流放之路时不时可以打下牙祭。
肉再少也是肉啊!
“哈哈哈,有鱼钩也行,野钓颇不失雅兴。”
贺航一时捉不到鱼,在水中来回嬉戏,趣味十足。
贺航再接再厉,深吸口气,继续潜入水中。
这次不再追逐鱼群,反而往溪泥中摸去,连泥带水往岸边一甩。
“狡猾的鱼儿~”
岸边的贺卓扑身上去,把鱼压在身下,惊喜的一阵阵尖叫。
贺晚晴脸上顿时笑成一朵花:“航儿真厉害!”
贺航做事干净利索绝不含糊,一连捉了十几条鱼,才依依不舍的上岸。
贺卓抱着鱼涨红了脸、呼吸急促,激动到浑身颤抖。
贺航湿漉漉爬上了岸,夜风一吹,打了几个摆子。
贺晚晴连忙升起小火堆,让贺航烘烤衣服。
别为了抓鱼,弄感冒了就得不偿失了。
来不及刮鳞和开肠破肚,先用树叶将鱼包裹,用湿泥糊住,丢进火堆中。
贺家独创叫花鱼!
三姐弟围着火堆坐了一圈,不时往火堆里添些干树枝。
大家啃了这么多天的黑窝头,此刻闻到这么上头的肉味,偷偷疯狂的吞咽口水。
老天爷,这辈子头一次为了口吃的,这么眼巴巴的。
过了半个时辰,贺航的衣服烘烤干了,鱼自然也熟了。
贺晚晴甜甜一笑,“开饭了!”
等的就是你句话!
贺航抓起一条烤好的鱼肉,递到贺晚晴的嘴边:
“姐,吃。”
贺晚晴拎起叫花鱼,细细剥去烤焦的泥土壳,焦香嫩白的鱼肉,让人食欲大动。
太香了!
贺航顾不上刚烤好还有些烫手,往地上狠狠摔了几下,泥土壳破开,急急忙忙送入口中。
“呜呜呜,真的太香了。”
贺卓小吃货属性萌发,趁热送进口中,咀嚼几下就下肚了。
人多鱼少,巴掌大的草鱼,去掉鱼头鱼尾,身上的肉并不多,两口就吃完一条了。
贺晚晴看着最后一条烤鱼,说什么都不肯再吃。
“姐吃饱了,你俩自己吃。”
“吃,吃~”
一旁的贺卓急的已经带上了哭腔。
贺晚晴:“……”
这俩孩子怎么这么犟,怎么推脱都不行。
“如果姐姐不吃,我们也不吃了!”
贺航和贺卓眼神坚定的看着贺晚晴,一副战士不破城楼誓不还的架势。
贺卓记得,姐说不爱吃黑窝头,只爱吃黑窝头皮,把里面的窝头给他和哥哥吃。
上次,自己吃黑窝头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半块窝头在地上,姐姐立马捡起那块黑窝头,心疼的吹去上面的小石子和尘土,小心翼翼的塞进口中。
姐姐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让卓儿看着很难过。
他也知道,深夜时分,姐姐总躲着他,偷偷的抹泪。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知道,姐说的不爱吃、肚子不饿,肯定是骗人的。
姐姐也会饿,她也想吃,只是更想把东西省给他和哥哥吃。
贺航嘴巴一瘪,好悬才忍住,没有哭出来,眼圈却红了。
自从流放之后,姐弟三人就没吃过肉了。
更可怜的是卓儿,才五岁的年纪,别家这么大的孩子,还在大人怀里撒娇呢。
吃不饱穿不暖不说,每日还要走这么久的路,即使脚都磨出血,也不跟他们喊一声苦。
贺晚晴拿起最后一条烤鱼,一分三份,不由分说的塞在两人手中。
对着兄弟二人,咬牙说道:
“咱们姐弟三人,今后不管遇到再大的困难,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三人紧紧抱在一起,颤抖着、怒喊着、发泄着对这个世道的一切的不满。
原来,有家人关心和在乎,是那么的美好。
多年之后,贺航和贺卓仍记得,在深夜火堆旁,那熠熠生辉的眼睛,带着沉着冷静的语气和破釜沉舟的勇气。
那双眼睛亮的惊人,满满的全是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