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小失误或许能宽恕,但整日念错词或犯其他失误就显得过分了。
这点自信,刘向阳还是有的。
在未曾穿越来到这个时代的他,曾在大学受到国家高等教育熏陶。
尽管他学的是新闻学而非播音主持专业,但此专业的课程也多少涉及了一些传媒相关的基础知识,那通常被称为“大学等于失业”的领域。
在他重生的上个时代里,毕业后的确未能顺利找到相关的工作,没想到这次的知识如今派上了大用场。
和许富贵与于连声交流一番后,刘向阳走向楼梯下了楼,朝着工厂车间前进。
那时,轧钢厂的规模并不宏大,共有大约一百五十名经验丰富的资深职员,新招聘的工作人员约二百多位。
合计下来,总人数约为四百。
不过在十年后的六十年代中期,人数曾一度超过三千,但眼下还没有到那个阶段。
而且轧钢厂的车间相当简朴,只有一个宽敞的大厂房划分出若干工位,其中包括焊接工位、钳工工位、锻造工位,还有车床加工区域,这是新近引入的设备带来的一番变革。
显然,刘向阳是来晚了的访客。
&34;哟~ 刘向阳来了?&34; 老贾身着沾满了机油的工作服,旁边站立着七八个新入门的小同志,他神情既自豪又带有些看不上对方的态度道:“你来迟了。
你知道吗?我已经收录了七位得意门生,你就算有意愿拜师,我现在也没位置收徒了!&34;
&34;贾师父!&34;
&34;向贾师傅问好!&34;
&34;久仰大名,贾师父!&34;
周围的气氛中充满了谄媚的赞誉声。
甚至,连老工人们的目光在看到贾师时,也都主动过来寒暄打招呼。
老贾此刻骄傲得无以复加:&34;自从公私合营改革后,我们进行了技能评估,我是全车间唯一的八级钳工哦!现在的我,每月工资和工龄加起来有将近九十三万呐!只要你跟着学习,我在半年内可以助你升至高级钳工,也许还能提升到四级!在这间工厂里,没有我罩不住的道理!无论未来有什么困难,我都会替你罩着!&34;
他抽了口手中的香烟后悠然开口继续说:&34;刘向阳,我的指导并非虚妄!你应该了解你的师傅有多么大的影响力吧!我要实话告诉你,若是我收你不为徒,这里绝没人胆敢收纳于你!在车间没有老师的指导下,如何精准量度尺寸?怎样正确切割角位?游标卡尺的用法又知几何?你即使学习三年也未必能成合格钳工!
最后的结果,你将会无法在这个车间立足。
记住,机不可失!&34; 说完,老贾悠然点燃第二支烟。
旁边的易中海边听着师傅的话语,也不禁附和:&34;刘向阳,这可是师傅对你真心的好。
你应该了解,若没有老师指引,你怎能测量精准尺寸,精准切削或是精通卡尺应用?没有引导,三年你还是学不会做钳工。
届时,别说在工厂混迹,只怕会被淘汰出去!易师说的话虽然夸大了一点儿,大抵却都是真知灼见。
在工场中没依靠真的很难立足。
&34;
但刘向阳明白,所谓的拜师并不是没有条件的。
贾老头早已经提出了条件,那就是要一坛酒。
“刘向阳!”贾老头走到刘向阳身边,压低声音道:“只要你拿一坛酒来给我,我也不是什么都不干。
我就照市价,每坛三十万,怎么样?”贾老头明显是在乘机捞好处,企图大占便宜。
三十万!还是市场价格?刘向阳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唾沫都要吐到他脸上了。
刘向阳略略整理了一下发型,默不做声,旁若无人地转身走向车间的其他角落。
“你……”贾老头瞬间觉得仿佛挨了万吨重击。
妈的,我说了半天你一句都没理会?
确实如此!尽管贾老头啰嗦了半天,刘向阳却没有回应他半个字,这让他火冒三丈。
“你等着……刘向阳!”贾老头挥手大吼,“既然你对老师傅不屑一顾,我看车间有哪个师傅会要你这样的不知礼敬的学生为徒!”之前贾老头已经与车间的大师傅们打过招呼,他这一吼之后,没人再愿接手收徒事宜。
如果刘向阳分配到了生产科室而非宣传科,此次 只怕他真的是难逃一劫。
幸运的是,刘向阳压根儿就没待在车间。
绕一圈便走了,返回了宣传科。
“新来的第一天居然还敢翘班?”见到刘向阳大大方方离去,贾老头立即找到了车间主任抱怨。
“刘向阳?不在啊……我们车间可不认这个人!”主任瞥了一眼花名册确认。
这时工厂广播响起,声音响亮且突兀:“噗噗噗……”
&34;各位领导、同事,午间好!”这是刘向阳的声音从喇叭中传来:“我是刘向阳,从今日起担任钢轧厂宣传科播音员,主要负责日常的新闻播报、上级文件发布、厂内通告及公告等……希望大家支持我的工作!接下来有一则公告:今天下午四点,我们在办公楼后院会组织电影观看《龙须沟》,请大家自带坐凳到场。
观影时请保持安静,并留意维护工厂环境,不要乱丢垃圾!”
这……贾老头惊得愣在那里:难道刘向阳并非技术工人?他竟然成了播音员?
回想刚刚自己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画面,贾老头的脸腾地烧起来:我还跟空气斗得死去活来!简直是太丢人了!
相比之下,刘向阳的工作倒轻松不少,只管朗读些公告,偶尔还能在休息时刻放放音乐。
很快就到了午餐时间,刘向阳跟着于连声一同前往食堂。
大家自带盒饭,再到食堂窗口领饭,餐盒大多是铝合金制品。
随着食堂人数骤增,厨师们也增援来了,其中刘向阳熟悉的这位大师傅叫何大清。
他身着土绿的工作服,头戴白帽子,在窗口给大家打饭菜。
饭菜是要购买的,不是白拿的。
自然,工人也可以自备餐食,不在食堂消费。
一切自愿。
但鉴于食堂是以非营利性质运营,这里的菜肴价格实在亲民,并且凭借资源整合的便捷性,反而比在家更划算。
所以,几乎每个工人都会选择在此用餐。
&34;只需一碗馒头,一道青菜即可!&34;
刘向阳并不是体力劳动者,食量有限。
何大清瞥了他一眼,为他添了一份青菜——青椒炒土豆丝!
然而,刘向阳显然感觉何大清在耍诈。
同样的菜式,他的份量竟比前后同事少出不少,只有人家的一半稍多。
&34;该死的何大清!&34;
刘向阳心里思索,他并没有冒犯过他,不明白为何对方会刻意刁难自己?莫非只因看到自己日子还算不错?
真可恶……世间还真是乌合之众!
尽管不满,刘向阳仍拿着饭菜起身离去,没有跟何大清纠缠。
多吃少些又怎样,他本身就不缺这些口腹之欲。
总之这算不上多大的事情,在回办公室之后,不过就是请何大清喝一杯所谓的‘诅咒酒’罢了。
&34;啪——&34;
“砰砰砰——”
落座享用晚餐,忽然两只铝质餐盒突兀地放在他桌上。
老贾与易中海相继坐下。
&34;刘向阳,这可奇了,无声无息就被调去宣传科了?&34; 老贾脸色阴沉,显得颇为恼火,因为他的预设计划落了空。
刘向阳一边品尝菜肴一边反击:&34;我又为何不能去宣传科?&34;
&34;你不懂的吧?&34; 老贾深深呼了口气,一副长辈般的神情教训道:“尽管宣传科工作轻松,但是晋升空间微乎其微!一辈子就停滞在科员位置,工资升迁的可能性有多大呢?&34;
&34;咱们这些技术人员则不一样。
技术职位有九级划分,从一级钳工晋升到第八级钳工,越往上待遇越高哦!&34;
&34;达到八级后呢…&34;老贾带着轻蔑微笑说:“恕我直言,即使是你宣传科的正副科长,工资可能都超不过咱。”
老贾所言的确属实,四周众人纷纷赞同他的观点。
&34;说的好,还是技术水平工更具前景!&34;
&34;刘爱国,选择不当啊!&34;
&34;宣传科到底有啥好呢?&34;
刘向阳擦拭嘴角,对准了老贾。
“如今的情况又如何回应你?”
教导未来的方向吗?仕途上的抉择?或者未来的期待?全都是虚幻的言辞。
实质上,老贾试图引发他的懊悔,而非单纯的说教。
这可不是单纯的道理之争,这简直是拉扯心理较量。
怎么应对呢?
刘向阳深吸口气,面色凝重:“贾同志,请明确一下你的用意?这样的想法太危险了吧?拿广播员的工作跟技术人员相提并论?”
“你凭什么觉得技术工资高?”
&34;你的思维极具危险性!&34; 猛然间,刘站起身:&34;来到这里轧钢厂,我难道只为了赚钱?&34;
&34;我投身这里,是为了付出我的青年时光,为我们的国家建设添砖加瓦啊!&34;
“天天谈钱、论工资,那薪水多少真的重要吗?”
“作为一个老前辈,你认为应当给年轻一代传授什么价值观?如何传承牺牲精神?你想过这些问题吗?”
“我们虽是工人,却远不止于此。
我们更是支撑国家的基石,是国家发展壮大的中坚力量,这一点你要明确啊。”
这……
老贾身体颤抖:这家伙平时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如今说起这些大道理一套接一套。
这些我都不会说的。
静!
食堂瞬间鸦雀无声。
“说得好!”三秒后,一个熟悉的嗓音响起。
众人望去,只见厂长杨红兵。
杨红兵赞叹道:“说得非常好。
这位老同志,你这样的想法相当危险。
我认为,你的思想亟待改进……”
老贾慌了神。
“不不不……”他连忙起身,“杨厂长,情况不是那样,我我我只不过是和刘向阳开玩笑,只是开个玩笑啊……”
杨红兵神情庄重:“这样严肃的事,能当玩笑吗?”
“刘向阳说得不错,无论是哪一种工种,都在为国家贡献力量,建设我们的新中国,哪有高低贵贱之分?”
“各位,让我们为刘向阳鼓掌祝贺!”
“哗哗哗……”
食堂内一片热烈的掌声。
掌声明潮落尽,杨厂长开口道:“老贾,你是我们厂里的技术主力,今后要注意啊。
仅仅技术过硬还不够,思想也要跟得上形势,否则可能会带来隐患……”
“这是第一次,希望下次不再发生!”
说完,杨厂长安排了事情,走向打饭区。
食堂里还没有为领导专门配备的菜肴。
杨厂长走后,老贾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向阳。
刘向阳问道:“老贾同志,你这目光是怎么回事儿?”
“我……”老贾迅速收拾好饭盒离座,不敢再与刘向阳一起用餐了。
恶魔!
这个人简直就是恶魔啊,一句话出口不小心出岔子,马上要遭池鱼之殃。
老贾刚换了个位子,又有人前来找麻烦——
许富贵。
“许富贵……你怎么会来找我?”老贾心里一虚,忐忑地看着许富贵。
许富贵带着冷笑坐下,说道:“老贾,你这个观念太危险了。”
“许富贵,你可别胡闹,杨厂长已经告诉我,他饶过了因我开玩笑引起的这次事件!”老贾心中惶恐。
许富贵身为宣传科干部,负责放映电影同时掌控人们的观念教育。
一旦接受许富贵的思想改造,厂里人免不了皮肉苦楚。
甚至连副董事长娄总也不例外。
一开始,娄总表现得很排斥合作。
后来在车间里干了一个星期艰苦劳作后,娄总对待许富贵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
简而言之,在工厂里,每个人都对许富贵有所敬畏。
不只是轧钢厂,易中海也是如此。
在这个时代,观念上的错乱是最大的禁忌。
在以前的合作化改造过程,娄总多次表现出抗拒情绪。
直到许富贵强行请街道办事处的人介入,利用一系列手段安排娄总的车间劳役,使他的权威荡然无存。
不然你以为剧中的许大茂老婆哪儿来的?还不是因为娄半城在权衡之下显得怯懦,加之意识到许富贵政治上的地位不低,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许大茂?
易中海开口道:“许富贵,邻里之间嘛,你也得有分寸,杨厂长都说过只此一次,不可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