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萍萍冷笑,作势要往外走:“那好,那我就去跟信国公老夫人聊一聊!”
于明珠脸色极冷。
她深吸一口气。
左右这个贱人再蹦跶也活不过几日了。
于明珠沉沉道:“祖母身体不大好,你别拿这种事去扰她……我是真没法保证你能嫁给我大兄,”这话一出,邹萍萍脸色就难看得紧,于明珠立马加上了一句,“但我可以竭尽全力去撮合你们俩。你总得给我点时间。”
邹萍萍盯了于明珠一会儿,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可以。不过……”
邹萍萍理所当然的朝于明珠伸出手来:“四妹,给我些银子花。”
于明珠额头青筋跳了几下,差点没忍住。
倒不是心疼那点银子,实在是邹萍萍这副好似凌驾于于明珠之上的模样,戳中了于明珠的肺管子。
于明珠闭上眼。
她怕她眼底的杀意按捺不住,被邹萍萍瞧了去。
于明珠深吸一口气,转身,从妆奁里取了一支嵌红宝石的金镯子,口气有些硬邦邦的:“我手上没多少现银了,你拿这个当了去,少说能当个几百两银子。”
邹萍萍一瞥于明珠妆奁上摆着的首饰匣子,冷笑一声:“堂堂信国公府大小姐,首饰就这些?你打发乞丐呢!”
她毫不客气的上前,把于明珠那镯子套在自己手腕上,又把一对点翠的耳铛戴在了自己耳朵上,最后更是取了一柄水头极好的白玉簪,对着镜子插到了发髻中,这才满意一点头:“就这样吧。”
邹萍萍对着于明珠灿然一笑:“四妹,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我等你的好消息。你既是能嫁四皇子当皇子妃,我们都是姐妹,没道理我嫁不得你大哥当正妻。你说是吧?”
于明珠深吸一口气,神色有些冷。
但邹萍萍却丝毫不以为意,唇边勾着笑,花枝招展的大步离开。
在邹萍萍走后,于明珠气得拂掉了桌上的茶具。
邹萍萍还未走出院子,听到身后屋子里传来的瓷器落地声,丝毫不在意的哼笑一声。
这才对。若是于明珠态度很好的答应要给她撮合,她才要怀疑呢。
邹萍萍去了当铺,把于明珠那手镯当了三百两。
她越发的眼红。
一想于明珠这些年过的怎样的锦衣玉食的日子,邹萍萍就越发的暗恨。
邹萍萍拿着这三百两银子,先去给自己置办了三身簇新的衣裳,又买了些旁的首饰,上好的胭脂水粉,把自己好生捯饬了一番。
等邹萍萍这般回府后,邹万氏一见邹萍萍这样子,睁大了眼:“要死了你!”
她绕着邹萍萍转了一圈,越看越是恼火:“你这是从哪里弄的银子?!”
邹萍萍还暗恨她爹娘筹划着让她去死那事,闻言只冷冷一笑:“娘心里不是清楚的很吗?”
邹万氏被邹萍萍这态度给搞的心里突突的,她下意识退了一步:“……你这话什么意思?”
邹萍萍冷笑一声,拔高了音量:“你跟爹都清楚的很!凭什么四妹能当千金大小姐嫁给皇子,我就要去嫁给一个八品的小官给一堆小鬼当后娘!”
邹万氏一听邹萍萍这话,惊得赶紧上前就去捂邹萍萍的嘴。
邹万氏白着脸,赶忙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急急道:“……你个死丫头,你,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邹萍萍挣脱开,看着邹万氏冷笑:“我知道的可多了!我不仅知道四妹的事,我还知道你跟爹打算让我去死,免得拖累了家里是不是!”
邹万氏莫名有些心虚,她眼神游移:“不是,你这孩子……别激动!你小声点!你出了那样的事,我跟你爹也是没法子……”
邹萍萍依旧是冷笑:“我看你跟爹有法子的很,都能把四妹塞到国公府去当大小姐,我不过是失身,这算什么难事?!”
邹万氏气得脑壳疼,她攥紧了帕子,声音发紧:“你别瞎说!……你……你……”
说到这,邹万氏突然反应过来,“你这一身,你是……”
邹萍萍冷笑一声,漫不经心的说:“没错,我去找四妹了,我让她撮合我与大少爷。她一个商户贱民都能当皇子妃,我凭什么不能嫁她大哥当正妻?”
邹万氏脑袋突突突的疼,话都说不出来了。
邹萍萍盯着邹万氏:“娘,你放心,我知道好歹。我嫁给四妹她那大哥,也会是咱们邹家的一大助力。总比把鸡蛋都放在四妹那个篮子里好吧?……万一以后四妹出了事,家里不还有我给明磊他们撑腰吗?”
这话倒是真让邹万氏听到了耳中。
她心下微微一动,竟觉得邹萍萍说的也有些道理。
邹萍萍一看邹万氏这神色,就知道她娘已经被她说得心动了。
邹萍萍心下冷笑。
她这好爹娘,跟他们说亲情什么的有什么用?
还是得把利益赤裸裸的摆在明面上,他们才会心动。
邹万氏缓了语气:“……虽是这么说,但你贸贸然去找你四妹妹要银子,也太过莽撞了。这次也就算了,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万一出了茬子,咱们一家都好过不了。”
邹萍萍心下冷笑,她都这样了,还怕出什么茬子?
邹万氏有些心疼的看着邹萍萍这一身打扮,不知道这臭丫头浪费了多少银子。
“我给明磊买了点东西,”邹萍萍淡淡道,“我去看看明磊。”
邹万氏一听,觉得女儿好歹还惦记着儿子,心下勉强还算气顺了些。
她没好气道:“你少买些东西,就能给你弟弟买好多补品了,你买这些有什么用……”邹万氏见邹萍萍神色不虞,到底没再多唠叨,只交代道,“你弟弟性子单纯,于大小姐是你四妹的事,别让他知道了,不然,到时候把事情闹大了,咱们全家跟你四妹都讨不得好。”
邹萍萍敷衍的应下:“知道了知道了。”头也不回去找邹明磊了。
邹明磊被顺天府狠狠打了二十板子,没留手,好不容易保了一条命,这会儿趴在床上直哼哼。
邹萍萍过去的时候,燕瘦正端了药,要喂邹明磊喝,邹明磊直接把那滚烫的药碗掀翻,洒了燕瘦一身:“滚啊!我不喝药!”
有几滴滚烫的药液溅到了燕瘦脸上,立马红了起来。
燕瘦眼里滚着泪,却不敢让它落下,只蹲在地上收拾着残局。
邹萍萍上前:“这是怎么了?不喝药怎么能好?”
邹明磊烦躁的叫骂着:“我不喝药!我要去找那——小贱人!”
邹萍萍翻了个白眼。
都这样了还惦记着那劳什子郡主!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他配得上人家吗!
邹萍萍丝毫没意识到,这话倒是也能用在她自己身上,她把给邹明磊买的东西放在床边:“这酥饼,你要是嫌药难喝,你就吃这个。”
邹明磊身上疼得厉害,也就是看到酥饼,这会儿才注意到邹萍萍身上的不同。
看这簇新的衣裳,看这一身的珠光宝气!
“你偷钱了?!”邹明磊尖声叫道。
邹萍萍又翻了个白眼:“什么话!我只是找了个发财的法子。”
邹明磊心下生疑,眯着眼把邹萍萍上下打量一番。
邹萍萍显摆的目的达到了,她上前,拍拍邹明磊的脸:“好好吃药,知道吗?等你伤好了,三姐也带你发财去。”
邹萍萍哼笑一声,扬长而去。
邹明磊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又烦躁起来:“呸!瞧她那股小人得志的样子!”
他这会儿趴在床上,突然又想起当日的情形,满心满眼都是那福绥郡主当时蹙着眉朝他发火的样子。
邹明磊这身上疼的厉害,心火也烧得厉害。
他咬咬牙,又把燕瘦叫了过来:“你,去打听打听,那福绥郡主的府邸在哪!你去那守着,碰到郡主出府就跟她说,我快死了,让她来看我!”
燕瘦木讷的脸上听到这消息时,算是稍稍动了动眼珠子。
她低低的哑声道:“……大少爷,那可是郡主,把奴婢打死怎么办?”
邹明磊冷笑道:“那你就去死!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活着还有什么用!滚!赶紧去!见到郡主,下跪也好,怎么也好,一定让她来见我!她若不来,你就跪死在那儿!”
邹明磊把邹萍萍带来的那包酥饼直接砸到了燕瘦身上。
燕瘦只能低头应是,退了下去。
燕瘦木木的,一边摘着身上沾上的酥饼碎屑,一边往府外去。
可巧就被邹万氏看在了眼里。
邹万氏皱眉。
这小蹄子不在屋子里好好照顾明磊,这是要去哪里?
邹万氏心下生疑,悄悄的跟着燕瘦出去了。
燕瘦神色木讷,按照邹明磊的吩咐,跟人打听了福绥郡主的住处。
“你说福绥郡主?她住在乌衣巷镇西将军府啊。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乌衣巷怎么走?那边宅子现在都已经炒到天价了!哎呦,我还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乌衣巷在哪呢!……来来,我跟你说,你先这么走,再那么走……”
燕瘦跟热心的茶铺老板道了谢,一路往乌衣巷去了。
邹万氏攥着帕子,心里转过了八百个念头。
这小蹄子打听那劳什子郡主在哪里做什么?
别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邹万氏心一横,又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燕瘦到乌衣巷的时候,正好赶上杏杏要出门去梅木戏班子听戏。
燕瘦那干瘦的小脸还带着先前滚烫药液留下的红肿,她眼睛一亮,迎了上去,沙哑的声音叫道:“郡主!”
邹万氏怒气迸发。
好啊,这个贱人,这是想跟那劳什子郡主勾结,害死她儿?!
邹万氏脚还没迈出去,就看到一个俏生生的少女回过头来,好奇的看向燕瘦。
微风拂过,邹万氏看清了那少女的容貌,如遭雷击!
十年多了,午夜梦回,她总是梦到那瘦小的女童,被她从船上扔到那滚滚江水中……
而在女童跌入江水的那一刻,江面涌起无尽的黑气,直冲她面门而来,好似她将女童投入江中,是一件多么万恶不赦的事!
那铺天盖地的黑气将她整个人包围,饶是在梦中,都勒得她喘不过气!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最深最深的梦魇!
明明已经过了十年多,可她在看清那少女容貌的一刹间,她几乎立马认定,少女就是被她扔到江中的那女童!
邹万氏面无人色,心如擂鼓,浑身都在打着摆子。
怎、怎么会!
她不是还找了高人,给了那女童的生辰八字,将她镇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吗!
怎么,怎么还?!
邹万氏动都动不了,眼睁睁的看着燕瘦站在那少女身前,唤她“郡主”。
郡主?!
这就是那害了她儿的劳什子郡主?!
邹万氏死死抓住胸口,整个人都喘不上气了。
“郡主,我家大少爷说……”燕瘦讷讷的传着话,“他快死了,让郡主去看看他。”
杏杏微微蹙眉。
她倒是认出了眼前这小丫鬟。
她回绝了:“我不去。”
燕瘦道:“可是,可是……”
照影横眉冷竖,气笑了:“你家大少爷就算死了又如何!他什么人啊,跑来我们郡主面前说这种话!”
燕瘦只能按照邹明磊的吩咐跪了下去。
杏杏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燕瘦讷讷如实道:“……我们大少爷说了,郡主若是不去,奴婢就跪死在这。”
照影气得要喊人来驱赶,杏杏拦住她。
杏杏看着眼前这瘦小的丫鬟,她瘦得很,那不是正常的瘦,像是遭遇了什么不测,急剧消瘦的那种不正常的瘦。
她的脸上,还有新鲜的,刚被烫伤的红肿。
杏杏抿了抿唇,从腰间的香囊中,取出一个极小的瓷瓶,里头装着能涂一两次应急的极好烫伤药。
杏杏纤细的手指挖出那烫伤药来,给眼前那小丫鬟涂在了脸上红肿的地方。
燕瘦正万念俱灰的垂眼跪着,却突然觉得脸上被烫到滚疼的地方有些清凉之意弥漫开来。
她怔怔的抬眼看向杏杏。
杏杏专注的帮燕瘦脸上几处烫伤的地方都涂了膏药,一小瓷瓶正好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