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侯夫人冷笑一声,又让人推搡上一个人来,却是说书先生打扮。
那说书先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抖若筛糠:“夫人们饶命,饶命!我就是收了银子,传个似是而非的消息……饶命啊!”
于明珠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仍是迷惑的样子,心里却在怒骂这成玉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明光侯夫人怒声道:“你说,是谁指使你传那些关于我家慧姐儿的谣言的!”
那说书先生哆哆嗦嗦的指了指成玉盈。
成玉盈脸一白,说不出话来。
焦氏忍不住,皱眉道:“你看,谣言那事是这个小姑娘找人传的,跟我们家珠珠有什么关系!”
明光侯夫人又是冷笑一声:“大嫂你别急啊。我家慧姐儿确实是认识一个落第举子,我女儿心地善良,见那落第举子一身清贫却还在为城郊百姓做善事,她也动了恻隐之心,掏银子帮百姓修葺了下院子,除此之外,都是正常来往——可话又说回来,成玉盈跟我家慧姐儿又不相识,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大家都齐刷刷的看向成玉盈,成玉盈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她实在扛不住,求助似的看向于明珠。
于明珠心中大怒,这个蠢货!
于明珠扑通跪了下去,垂泪道:“原是如此,怪不得姑姑怨我。这确实也是我做得不对……”
竟是先认错起来。
焦氏如遭雷击:“珠珠,真是你?!”
于明珠的眼泪来得很快,她这会儿双目盈满眼泪:“娘,阿盈她仰慕秦川侯府的小公子已久,她前两日知道秦川侯府的小公子与慧表姐议亲,伤心的来找我问慧表姐的事。我见她伤心得很,就挑了几件慧表姐做的善事同她说了,只想劝她,慧表姐是个很好的人,与那位秦川侯的小公子也是天造地设……只是我没想到,阿盈竟然以此来造谣慧表姐……”
于明珠哭的伤心,看上去后悔得很。
成玉盈站在那儿,脸色很难看,却没有反驳。
但明光侯夫人却冷笑连连:“哦?你的意思是,这是你无心的了?……我说,明珠,你真当我是傻子了?”
于明珠的眼泪沿着脸颊滚落:“姑姑,不管你怎么看我,但我真的是无心之失……”
她又哀戚的看向焦氏:“娘,你信我!”
焦氏自然是相信于明珠的,她连忙道:“好孩子,娘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
“得了吧!”
明光侯夫人突然暴怒,打断焦氏的话:“大嫂,你醒醒吧!你没发现么,你这好女儿身边也太多不同寻常的事了!”
“先前崇杰的事我就不多说了,崇杰眼下已经走到了跟芙蕖和离的地步!眼下更是日日醉生梦死!你就说,这事跟你的好女儿有没有关系?!”
焦氏为之语结,却又想替于明珠辩解,刚说了一句“可是”,明光侯夫人又冷笑着截住她的话:
“我们再说崇恩!最开始,人家危二小姐的改命塔都快礼成了,结果呢?你那好女儿身边的一个丫鬟,竟然因为爱慕崇恩,‘胆大包天’的去破坏了人家危二小姐的改命塔!导致崇恩与危二小姐本来好好的,这辈子都没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大嫂你好好想想!你真的觉得,这事就真的是那个丫鬟的问题?!”
“还有前几日,你那好女儿身边的丫鬟青青,横尸街头,不说别的,我可听说了,是你那好女儿直接把青青那丫鬟推给那疯子的!”
明光侯夫人冷笑连连:“你该不会真觉得你的好女儿纯洁无瑕吧?!”
焦氏脸色惨白,不堪其重的往后倒退一步。
于明珠脸色也难看极了!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她那向来雍容华贵的姑母,竟然因着几则流言,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像是彻底扯破脸皮一样朝她撒泼!
她当时确实有些私心,带了几分不满同成玉盈说了一些娄如慧的私事,但成玉盈自己想去把这些事情闹大,关她什么事!
再说了,难道娄如慧冰清玉洁没真对那穷酸举子动心吗!
这事怎么能怪她?!
这于柔芝至于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吗!
还把先前那些事,都翻出来!
就连青青被疯子杀了的事,都能怪到她头上?!
于明珠嘴唇微颤———却是被气的!
她倏地看向焦氏,却猛然发现焦氏眼神有些游移,似是在犹豫什么!
于明珠陷入巨大恐慌中,她知道,她眼下假千金的身份几乎是明牌了,她大兄二兄又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对她不比从前。若非焦氏对她依旧疼爱,怕是这府上她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于明珠又忍不住看向信国公老夫人。
然而信国公老夫人那淡淡的,似乎看破一切的眼神,却是让于明珠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不行!
绝不能这样!
瞬息之间,于明珠已然心一横做了决定!
她极为委屈的哭道:“我倒不知,原来在姑母心中,这些事都怪我!原来我是全府的祸根!……只是不管姑母信不信,那些都绝非我愿!明珠愿意,以死明志!”
于明珠高喊一声,直接撞向离她最近的一根柱子。
于明珠冲得极快,旁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只听得“砰”的一声,于明珠头上绽出一朵花,她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
焦氏那叫一个肝胆俱颤,喊道:“珠珠!”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扑了过去,抱着于明珠软软的身子,那叫一个崩溃。
别说焦氏了,就连一心要找于明珠问责的明光侯夫人都傻眼了。
她没想到,这于明珠竟然,竟然直接就撞柱了?!
成玉盈吓得瘫坐在地上,哪里想到这于明珠说自杀就自杀了?!
就连信国公老夫人都愣了下。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杏杏。
杏杏懂信国公老夫人的意思,她上前,拉住于明珠的手腕,摸起了脉搏。
焦氏人已经崩溃了,看向杏杏哭求道:“杏杏,杏杏,你救救珠珠啊,救救她啊……”
杏杏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焦氏这般崩溃,她心中也有些酸涩,难受得紧。
杏杏抿了抿唇,把那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下来,点了点头:“没事的,世子夫人放心。”
可能旁人看着这砰的一下撞过来,骇人的很,实际上,于明珠离着那柱子太近了,基本上是撞不死的,只是看着骇人。
当然,杏杏为了谨慎,还特意给于明珠把了把脉,确定了于明珠死不了。
“没事?真没事?……”焦氏抱着昏过去的于明珠不肯撒手,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杏杏确认。
杏杏点头:“都是皮外伤,不会伤及性命。”
焦氏又哭又笑,却又还是不放心:“那,那珠珠怎么还没醒?”
杏杏道:“因为她撞晕过去了。”
焦氏微微一顿,又愤怒的看向明光侯夫人:“小姑,眼下你满意了吧!珠珠都要被你逼死了!”
明光侯夫人其实也只是想给于明珠一个教训,没真想把她怎么样。
这撞柱子,实在看着惨烈的很。
明光侯夫人心里憋屈极了!
不是,你欺负了我女儿,我替我女儿讨个公道,你转头就撞柱了?!
顿时理亏的人变成了她这个受害者的母亲!
憋屈极了!
可对方已经撞柱了,明光侯夫人再不依不饶,又显得……
明光侯夫人长吐一口气,那叫一个憋屈!
明光侯夫人只能再转头看向成玉盈。
明光侯夫人露出一抹冷笑:“既然我这好侄女都寻死了,我自是不好再说什么,也只能请成小姐带本侯夫人去你家做做客了!”
成玉盈哆哆嗦嗦的,有心跟于明珠求救,可于明珠这会儿还在那边满头是血的晕着呢!
明光侯夫人让人先把成玉盈“带”了出去,她看向信国公老夫人,有些拿不准信国公老夫人的态度:“娘……”
信国公老夫人脸色难看得紧:“无妨,你先去成家,让成家人好好管教那成玉盈,把关于慧姐儿的流言蜚语好好解决下。”
明光侯夫人眼眶一热。
真好,最起码她娘没老糊涂!
明光侯夫人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离开前还交代杏杏:“乖杏杏,有空你去找我家慧姐儿说说话。我们乖杏杏可比什么表姐表妹的好的多,最起码不会在背地里说小话!”
焦氏抱着地上的于明珠,气得要吐血:“珠珠都这样了,你还要阴阳怪气!”
明光侯夫人哼了一声,没再理会她那晕了头的大嫂,昂首离开。
杏杏帮着把于明珠头上的伤包扎了下,焦氏还一个劲追着问,会不会留疤什么的,又让杏杏开些好的祛疤药,说什么珠珠爱美,千万不能留疤。
杏杏沉默了下,没吭声。
倒是信国公老夫人听不下去了,她怒道:“你以为你在吩咐谁?!杏杏贵为郡主,肯给明珠看诊,那是看在我这老婆子的份上!她不在意这些,但你也不能这般理所应当的吩咐她!明珠又不是她的谁!”
焦氏委屈极了,没想到婆母竟然朝她发这么大的火!
她的珠珠都快死了,这是计较那吩咐不吩咐的时候吗?
“你也别觉得委屈。”信国公老夫人一脸肃色,“明珠的事还没完!”
焦氏红着眼,不明所以。
信国公老夫人冷冷道:“若她真的问心无愧,为何不把事情摆证据讲道理说清楚?动不动就死啊活的,我们国公府养了她十几年,就教了她这个?!我丑话说在前头,等明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把她送出国公府。”
焦氏如遭雷击:“娘,你说什么?!你要,你要……”
信国公老夫人眼里闪过一抹不加遮掩的厌恶:“对,你没听错!不管明珠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就是害了慧姐儿!你姑母来闹之后,竟然还以死来威逼你姑母!更何况,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去跟慧姐儿道歉!……这样的品性,我们国公府可不敢留!”
焦氏被信国公老夫人一声声一句句说的,只能无力的替于明珠辩解:“……不是,娘,珠珠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她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哪能想的那么多……”
然而信国公老夫人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根本就不听焦氏的辩解,冷着脸起身,又喊了杏杏:“杏杏,你随我去房里。”
直接把杏杏带走了。
焦氏在堂下,抱着于明珠,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等于明珠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昏黄,她见焦氏背对着她坐在床上。
于明珠按下莫名有些不安的情绪,沙哑的唤了声娘。
焦氏猛的回头,痛心的去搂于明珠:“你这孩子,你醒了?你怎么糊涂啊!”
于明珠倚在焦氏怀里,不知道怎么,她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些不妙。
“娘……”
于明珠哑声问道:“……姑母呢?姑母原谅我了吗?”
焦氏想起她那个小姑子走之前时的模样,微微一顿,说不出话来。
于明珠那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她试探道:“娘,要不,我现在去跟姑母表姐道歉……”
说着,于明珠便做出要下床的样子来。
焦氏顿时那叫一个心疼,哭着按住于明珠:“我可怜的珠珠!你这伤还没好呢就要下床去给你姑母表姐道歉,哪里是你祖母口中……”
焦氏太过委屈,说了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但于明珠听在耳中却越发觉得不妙,她强作镇定:“娘,祖母说什么了?”
焦氏眼神游移,不想让于明珠因为这事,没法好好养伤。
于明珠见焦氏这样,却越发着急:“不是,娘,你说啊!”
焦氏被于明珠问得没法子,这才眼一闭,哭道:“你祖母说,等你伤好了就把你送出去!……不过珠珠,你别怕,娘名下还有三栋宅子,到时候你就住在娘名下的宅子里,谁也没法说什么——”
于明珠已经听不见焦氏后面的话了。
她满脑子都是那句“等你伤好了就把你送出去”!
于明珠耳中轰鸣,好一阵晕眩。
一时间,竟然有些咬牙切齿,眼神也凶戾起来!
凭什么!那个老不死的,凭什么把她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