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去福临门的路上,我乘坐了一辆出租车。
我记得他说了一句话:“去那儿吃饭很贵吧,听说一顿能吃掉我一个月的工资,那还是散座呢,我得更加努力赚钱,以后啊带我老婆女儿也去一次,她们肯定会开心。”
我说:“你可以的,加油。”
下车的时候,车费计费是77元,我直接扫码付款了10元,司机对着我一直感谢,我觉得挺温暖的,多给两块钱就得到陌生人的感激。
没想到竟然是他?
我跟他只有一面之缘,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开车撞我?
他此刻的身影,与上次相比,更显消瘦与憔悴。明明四十几岁的年纪,却已是一头白发,身上也只是穿着破旧的裤子跟白背心。
我愤怒地从喉咙挤出几个字:“我……跟你……有什么仇?”
他哭着说:“你是个好人,我跟你没有仇,我也不知道要撞的人是你,要是知道是你,我怎么也不会……对不起……对不起……当初是你鼓励了我……”
我听不太明白他的话。
这时,救护车跟警车都来了。
司机被几位严肃的警察带走。
医生与护士们迅速展开抢救工作,他们的动作既专业又迅速,对躺在地上的严谵进行了一系列的紧急处理。随后,他们小心翼翼地抬起严谵,轻轻地放入了救护车的担架中。我紧随其后,跟随他们一同上了救护车。
我回头看了一眼厉焱,他此刻举着雨伞,独自站在原地。
他身上已经全部湿透,身影孤寂而凄凉,我甚至能听见他传来的咳嗽声……
车门在我身后沉重地闭合,我的思绪却如乱麻般纷扰,全然无暇顾及他,我只希望严谵安然无事。
司机的目标本是我,却在最后一刻调转了方向盘撞向了严谵,他是为了我,才义无反顾地冲了过来,我不想欠他的人命。
到了医院,严谵被医护人员匆匆推进了手术室,那扇象征生死的门缓缓关闭,将我与他隔绝在两个世界。
我无力地倚靠着墙壁,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头,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抵挡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可是,我还是害怕,害怕他离开。
他被车撞的画面一直徘徊在我脑海中,那么多血,他却还要笑着说,我没事就好,他是不是傻子啊?
后面,我通知了厉采曼,她很快就赶来了,身后竟然还跟着林软。
厉采曼突然冲到我面前,她的面容紧绷,眼中闪烁着愤怒,质问我:“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被车撞?不是去跟你离婚吗?”
我慢慢地站起身来,正欲开口解释。
然而,她突然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我的脸上,那力道之大,让我几乎站立不稳,头一偏,脸上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她的双眼充满怒火,死死地盯着我:“你就是个灾星,晦气的玩意儿,离个婚,都害得我儿子出车祸。”
她还用手指着我说:“我告诉你,要是我儿子有个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我跟你拼命。”
我已然失去了与她争执的力气,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步履蹒跚地走向长椅,无力地坐下,脸上的疼痛一直持续不断,嘴里还有血腥味。
林软突然哽咽着哭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出了车祸……”
她忽然冲向手术室的门口,双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泪流满面,嘶声哭喊:“严谵哥哥,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挺过来,我求求你,一定不能有事……你不是说要做甜品给我吃吗?”
“你不是还说,等离婚了,带我去布拉格,带我去佩奇,去兰卡威……我等你呢,我会一直等你。”
他对她说,做甜品给她吃?带她去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然撕裂,碎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在胸腔内四散飘零。每一片碎片都尖锐如刀,无情地刺入我的神经,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林软紧紧揪住自己的心口,声音艰涩懊悔道:“都是我不好,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我应该和你一起出门的……都怪我,都怪我……”
她为什么哭得比我还痛苦呢?为什么说这些话?我都差点以为,他们才是夫妻呢。
厉采曼狠狠瞪了我一眼,走到林软旁边:“他一定没事的,你这么关心我儿子,我很感动,不像有些人,无动于衷的,还搁那儿坐着。”
她在阴阳怪气我。
林软泣不成声:“严谵哥哥,他对我那么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人,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我想,这个世界上任何女人嫁给他,都会很幸福的。”
这个世界上任何女人嫁给他,都会很幸福的?
我从长椅上站起身,摇晃着步子走到她的跟前。
她仰头看着我,脸像一朵被雨水打湿的小白花,挂满了晶莹的泪珠,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我嘶哑着嗓音问她:“我想请问一下,里面的,你口口声声喊严谵哥哥的人,是你男朋友……还是你老公?”
她似乎被我的问题震惊了,那双泪眼瞬间瞪大,然后连续摇头道:“景姝姐,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情绪暴走,一把推向她,怒骂:“那你在这里装你妈呢?”
我没有多大力气,她却直接倒在地上,一脸的害怕恐惧,哭着说:“景姝姐,你……你推我干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关心严谵哥哥……”
我低头直直盯着她:“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关心她?绿茶婊的身份?”
她哭得稀里哗啦:“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但是,严谵哥哥还在手术室抢救,我们能不能先别吵架啊?”
厉采曼猛地一推,我猝不及防地踉跄后退,背部狠狠地撞上了灭火器,尖锐的疼痛如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
厉采曼瞪着我:“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良心?我儿子生死都不知道,你还在这里泼妇骂街?以前我觉得你是一个死孤儿,没爸没妈教,所以才粗俗没素质,我错了,林软跟你一样没爸没妈,但是她就是很有教养,原来不是家世的问题,是个人的问题。”
我忍着后背的剧痛,冷冷笑着:“大妈,你说我没素质?我倒觉得你的嘴巴,犹如那常年未清理的化粪池,臭气熏天。至于你身旁那朵看似纯洁的小白花,恐怕也是在那化粪池的滋养下,才开得这么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