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涂抹在眼周,竟然宛似活人般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感。
这是如何做到的?我不理解。
但眼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坟头土开眼的民间土办法,在纸人身躯上好不好使?
这干系到接下来的风险度。
能看见鬼魂,总比两眼一抹黑要强,强太多了。
纸人精细程度特别吓人,比如这对眼睛,竟然精致到做了上下眼皮,还能够如同活人般地眨动。
说实在的,我很想和扎纸人的老师傅好好学一下,先不管对方是否是邪术师,这技艺确实让人眼馋。
眨巴着纸人眼皮,逐渐地,疼痛感消失了。
我和零眉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一个动作,向着土坟四周扫视。
眼神转悠了一圈,我倏然身躯一僵,然后,死死盯住一个位置不动了。
零眉也是类似的反应。
我俩盯着的位置是一致的,是那块青苔遍布的石碑,就是先前被我们用作休息的长条石头。
石头之后,有一个非常浅、半透明的白影蹲在那里。
黑发拖在地上,紧跟着,一段低低的哭泣声传来。
“我的命好苦啊,房子都塌了,谁来帮帮我?呜呜。”白衣女蹲在那儿,一边哭一边述苦,使用的是鬼语。
我和零眉听着对方那断断续续的声音,浑身都发毛了。
见鬼了,真的见鬼了。
虽然功效有些差,鬼魂半透明,估摸着,面对面的都看不清长相,只有个简单的轮廓,鬼语声也非常的小,不竖起耳朵去听,根本辨别不清说的是什么,还得懂鬼语才成。
但不管怎么样,能看见鬼魂了,这就是值得开心的事。
再有,在黑暗中的能见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虽然还是有些朦胧,但比之先前那普通人的夜间视野,不知强出了多少倍。
这样一来,不管是规避鬼邪还是迂回斗战,都能有个章程了。
“将坟头土塞满口袋,之后,每过一天涂抹一次眼皮。”零眉传音示意。
我俩稳住心神,没管墓碑那边哭泣的女鬼。
此鬼散发的怨气不重,对生人基本无害,也就是吓唬一下普通人,落在我俩眼中,完全可以无视。
她最大的作用是,可以证明坟头土确有开眼效果。即便,开眼的效果差强人意,那也算是开阴眼成功了。
将大把的坟头土抓起来,塞进长袍的每一个口袋,直到再也塞不下了,我俩才停住动作。
“我说,牛鼻子,咱们把人家女鬼的"家"祸害得不成样子了,于情于理的,还是帮着修复一下吧,反正也不费什么时间。”
我受不了鬼哭了,决定帮一帮对方。
“贫道没意见,不过,梁师,有时候你很是心软,这方面你自己控制个度,要知道,心软的法师容易着道,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就是这么个道理。”
“牛鼻子,多谢你的提醒了,这个我比谁都懂;对方是个无害女鬼,我才动了恻隐之心的,若是有害的,即便幻化得美若天仙,我都是心冷如铁的,你就放心吧,该杀的,我从不放过,老好人做不得。”
“成,你有这觉悟就好,我只是担心你太过年轻,容易在女人方面出问题,女鬼也是一样,其中,总有擅长扮演柔弱无辜的。”
“年轻?这也是你们七个阴阳大师一道出城做事,却不带我前去的原因吧?”
“这个嘛,贫道记忆还没解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但估计,大差不差的,毕竟,七位大师中,我和缺耳都算是年轻的。
大多六七十岁的,你这么个二十五六岁的,即便也跻身阴阳大师行列了,在这些老家伙眼中,还是当做后辈在看。
他们的老眼光,就决定了行动方式,不带上你,也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个毛?道上,不是一个门派的,谁跟你论前后辈?还不是谁能力强谁牌面大?这般算来,说白了,还不是七个岁数大的阴阳大师,没看上我这个后来居上的。”
“话不能这么说,梁师,贫道何时看轻过你?”
“你和缺耳自是不一样,但其他五位,虽然和我只是点头之交,见面次数不多,但哪一次眼底不是流转着复杂情绪?
他们是不是以为,是看在我那不在了的养父面子上,我才跻身阴阳大师行列的?真是门缝中看人,将人看扁了。”
“梁师,你这张嘴,真是得理不饶人;得,等弄到鬼眼泪,解封了贫道记忆,届时,救助那些大师回来,我带着他们,亲自和你赔礼道歉。
谁让他们仗着岁数大,看不起年轻人呢。”
“你这说的还算是句人话;咦,话题偏了,咱们还是帮无害女鬼收拾一下她的家吧,别让她哭了,哭的我心里闹得慌。”
“一切随你就是,无量寿福,贫道怎么结交你这么个爱秋后算账的?看来,你这人不可开罪,不说话,不代表心底没想法,你小子,想法多着呢。”
“你这牛鼻子,才知道本法师性情还是在咋的?少挤兑我了,干活。”
我怼了回去。
直接使用纸人之手,从旁边挖来新鲜的土,垒坟。
我和零眉齐心协力的工作,不过十几分钟,坟包就高有一米六以上了。
很大的一座土坟。
无害女鬼发觉了这幕,也不哭了,幽幽的飘了过来,就在我俩身边离地半尺悬浮着,静静的看着。
只能看到一双纯白的鬼眼,面部宛似有一层轻烟缠绕着,看不到女鬼的样貌,即便,离得只有一米远了。
我扫看了她一眼,随后收回眼神。
鬼气太薄了,对人攻击的话,刮痧一般的小伤害,谁耐烦搭理她。
因坟头土开眼有效,老子心情好,才不怕脏累的帮她收拾一下所谓的"家"。
我和零眉合力,将倒在草丛中的墓碑扶起来,还在墓碑周围垒了石块以作固定。
墓碑上的青苔和泥土,我尽力擦拭了一番。
一座焕然一新的大坟头,矗立眼前。
拍拍纸手上的泥土,我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大坟,喊着:“完活,收工。”
两个字组成的鬼语词汇随着阴风飘来:“谢谢。”
声音很低,几乎听不见。
这是女鬼在道谢。
我权当听不到,更装着看不到无害女鬼的样子,附身捡起那结实的长棍,招呼着零眉,离开此地。
能感觉到,身后,有一双幽幽的鬼眼,注视着我们。
没有惊悚感,莫名感到了淡淡温暖。
“见鬼了,在鬼身上感觉到温暖了,看来,我属于缺爱体质。”
腹诽着,绝不会将诡异感觉说给零眉听,会被他嘲笑死的。
“奇怪了,贫道被摄魂到纸人体内后,始终压抑的心情,莫名的好转了不少,还感觉一丝舒心;
在这见鬼的黑废墟之中,感觉到舒心之意了,梁师,你说,贫道精神方面是不是被环境影响了,这里的负面磁场,不会将人变成神经病吧?”
冷不丁的,零眉送来这么一句。
“个牛鼻子神经病,少在那悲春伤秋的,正事要紧。
快到校门口了,打起精神来,仔细查看校内状况,最好没有鬼怪,容你我收集到想要的武器装备,哪怕是铁盖子也好,背在后背上,能防止背后冷箭。”
我暗中直骂天,只能将话题转到这方面。
果然,零眉没心思去感应情绪的细微变化了。
“你小子,本来微妙的情绪,被你破坏的一干二净,得,你这人就不适合谈心。”
零眉抱怨着。
随着抱怨声,我俩再度出现在废弃校园门口。
我本想讥讽牛鼻子一番,但抬眼看到的场景,让我呼吸为之一窒。
纸人不用呼吸,我指的是,灵魂上的呼吸顿滞。
从野藤柱子残存的校门口打望过去,正好看到地势比较低矮的灌木操场上的那一幕。
三只鬼,在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