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寺庙一别,云慕晟频频失眠,一日难得睡得稳妥,却做了个纠缠不休的怪梦。
梦里,红唇诱人的江熙在他身下吟转。
僻静的临水小院,竹声潇潇,透过室内熏香飘荡的烟气,能看到窗外那一堵高大的宫墙。
床榻间,眼角沾泪的女人死死地攀握住他的手臂,娇艳欲滴的红唇怨毒地吐出“谢荷”的名字,被他撞碎,只剩缥缈散去的尾音。
真实的触感,引得云慕晟几近癫狂。
他逼着江熙睁开眼睛,叫他的名字,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在她身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她吐字不清地说着些求他的话,什么沈昱,什么谢荷,惹得他烦躁,最后俯身含住她的唇,逼迫她安静些。
在这混乱不堪的床榻间,将她禁锢在身下一辈子的欲望蓬勃而出,云慕晟恶毒地将她倾摁,不允许她挣扎。
最后事了,和衣离去前,她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腰,问他还会回来吗?
他听见自己轻嗤的声音中,藏着只有他自己能发现的兴味,“也许。”
眨眼便是颠簸的马背。
离京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城楼,那道孤单的娇小影子默默在高耸的城墙边为他送行。
天空澄澈,一朵绵软的云飘在她的头顶,他只觉得有什么定格在这里,等着他来故地重游。
可下一幕,肃穆的朝堂之上,向来无意于争权夺位的他竟然被文武百官唤作“陛下”。
一摞摞奏折送到他的桌案,他英明神武的父皇,还有七个皇兄,全部变成一个个谥号,载入南桓的史书。
大昭给予的重创必须靠他来挽救。
他像落入沼泽,深深地陷进这个梦里的泥窝,想逃出却拔腿不能。
在那不断研习沈昱调兵之术,撑起南桓即将倾倒的皇室,又要防着谋乱策反的三年里,他殚精竭虑,从一个不问世事的少年快速成长为杀伐果决的一国之主。
暗探将大昭沈相正妻死于深宫的消息送来。
他忽然间就从满桌的军营图纸中坐起来,拎起传话侍卫的脖子,逼他把话再说一遍。
而他竟不知道自己使了这般大的力气,溢出血沫的侍卫只来得及说出“沈相射杀”,便气绝身亡。
云慕晟不懂他为何有这般大的气性,只知道自己在这冷清的御书房坐了一夜,最后提笔在军事图上一处地势北高南低的山下画了笔赤色红叉。
两军开战时。
遥远的对面,肩披银裘的沈昱端坐马背,在层层护卫下与他隔着滚滚黄尘对望。
在他身侧另一匹马背上,一个远看像极了江熙的女人被束住双手,堵住口,由一根绳子牵住脖颈,而绳子的尾端拉在沈昱手中。
像是示威似的,时隔三年,回应他当年的越轨。
云慕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如此骁勇善战,一杆红缨枪快如闪电,扎中胸膛便抽出,两秒之内能将敌人挑杀下马。
大昭的军队节节败退,成功落入他提前铺设好的圈套之地。
在他即将率军围剿之时,暗探来报,沈相此次只领兵三万,后有三十万大军绕到南桓后方,企图分兵攻向南桓皇都。
区区三万,怎敢敌他二十万。
南桓不仅未退兵,反而攻势压得更狠。
直到绕山渡河的三万人,与他们在此处周旋两日,那说是攻向南桓的军队调头包围过来,将他们反困于山谷。
身受重伤被生擒的云慕晟眼睁睁看着沈昱下马,从血泊中走来,低身凝视他的眼睛。
他像是终于得偿所愿,目光森然,命人从营帐里牵出那名模样与江熙大相径庭的娇小女人。
果真是假的么?
云慕晟眼神冷却,漠然地看着沈昱掐住女人的脖子,把她按在他眼前的那滩血中,当着他的面,将匕首刺入她的胸膛。
他用冰冷低沉的声音说:“她是因你而死,因为你给了她不该有的奢望。”
随即转手将匕首扎进云慕晟的喉管,喷射而出的血,溅了沈昱半张脸,打湿那双晦暗凝视云慕晟的眼眸。
脖间一痛,云慕晟摸着脖颈从空荡荡的床榻上坐起来。
他大口喘息,手扶喉咙不敢闭眼。
只是一场梦么?
怎会如此真实。
这大昭果然是个不能久待的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