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人怎么能不见了?把整座寺庙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五公主给本王找出来。”
福音寺西院客厢。
高竹围合的院中,南桓六皇子云峰站在廊下,震怒,对着院中一众侍卫高声呵斥,“连个女人都看不住,本王留你们有何用?!”
“六殿下,今日,您遣我们去看着大昭太子……”侍卫首领握剑跪地。
“那便一个不留,把五公主放走?”
严肃的气氛中,清凉的雨丝落在众人头顶。没有人再出言辩驳。
一旁的红木长椅上,事不关己的云慕晟打量着院中纷乱的脚印,以及石板地面上,几道长长的像是什么拖拽的泛白划痕。
印记很浅,仿佛被精心擦拭过。
“听说江熙郡主也丢了。”
他将大昭颇负盛名的花茶斟上一杯,自己饮尽,“有意思。”
明明昨日早晨,他并未投毒,只是吓她一吓,可她真就犯了病,还闹得整个院中的人皆倒下。
然后人就跟长了翅膀飞走了似的。
敢情堂堂郡主,仇家这么多。
这不用等到他出手,怕是就得身首异处了吧。
正想着,
一道身影从门外提剑而来,翩飞的袍角从门槛上快速掠过,直直踏入院中。
来人身后,整齐的湘王府侍卫个个面含愠色。
“十一殿下。”
玉树临风的男人寒着脸,径直走到他的方桌前,手按在那盏玉壶盖上,恭敬却也暗含威意地半倾下腰,在这雨丝飘落的冷院中,掷地有声地说:“如若带走郡主,还请完璧归赵。”
唰——
两边侍卫同时拔剑。
几道剑芒挑向沈昱的脖颈边,他丝毫不惧,长睫一垂,盯着手捧茶杯的云慕晟,“南桓,当真要向大昭皇室宣战?”
云慕晟把茶杯搁置在石桌面,指尖挑拨伸向他的一道利剑,在稳而不动的剑刃上轻摸,指尖划出一道血痕,顺着手指滴落。
他笑,抬眼与沈昱对视:“你有何资格同本王这般叫嚣?”
“自家的人看不住,还来找本王兴师问罪。大昭皇室,便都是这般蛮不讲理吗?”
十六岁鲜活灵动的少年,笑起来,却让人不寒而栗。
“殿下是放人不放?”
沈昱身形微动,手掌按在桌面,剑芒随他动作而更加贴近。
“人不在本王这,拿什么给你放。”
云慕晟冷笑,上下打量他一眼,话风陡然锋利:“众人皆知郡主对沈三郎上心得紧,本王看,倒是未必。”
没了这层名号,你沈昱便什么也不是。
沈昱冷静无比,针锋相对地盯着他,声音似冰川:“殿下多虑了。”
云慕晟想到月下纠缠的剪影,眉梢轻扬,突然从剑光中站起,拍了拍沈昱的肩膀,吹了声口哨,“你穿白是真不合适。”
该给他送身绿。
他将尾指那枚翠绿戒指褪下,放在沈昱按在桌面的手背上,大方一笑,“没毒,赠你了。”
待逼问不出结果的湘王府人马离开,云慕晟摸着下巴走到云峰身边,“我觉得这个沈昱有点愣,皇兄,他真是你们的眼中钉?”
方才只当看戏的云峰扫他一眼,叮嘱两句:“你莫要跟这种人打交道。他重心机,你只由着性子,他日碰上,怕是会吃暗亏。”
云慕晟不屑:“我能吃他什么亏?加倍偿还回来便好了。”
“怎么还?他卸你一条胳膊,你要卸他两条胳膊?有的人能避则避,不要上去触霉头。”
云慕晟跃跃欲试,“倘若我能杀了他呢?”
云峰拧他耳朵,厉声告诫,“倘若你没杀成呢?你就不能收收你的性子?再这般下去,迟早要给本王惹出祸端。”
——
庙宇正殿,点香高敬的太子裴征将三根长香插进香炉,踏出殿门,来到后院那棵长情树下。
雨丝斜落。
他仰头看着绑在树端的那片提了金字的殷红纸条。
流苏在雨中颤动。
情难琢磨,反复无穷,难有善终。
他在口中默念。
这由江熙亲手抛上去的姻缘结,在递给她时,便被他差人暗中掉了包,写的是他和江熙的名字生辰。
而将姻缘结绑稳的沉霖,也是他的人。
太子上前一步,手掌抚上嶙峋不平的树皮。
命数这种东西,他向来不信。
他只相信,想要的,全要靠自己的双手才能夺过来。
身后的门被推开。
“太子殿下。”
一道深稳的呼唤。
他未回身,眼中没有一丝讶然,“何事叨扰,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