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皱着眉看着猫和自己都想要了解的秋刀鱼,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蹦来蹦去。
“按诗中所说,需向仙字石中寻,这仙字石中却是一条鱼,难道这鱼能告诉我诗中所写是真是假吗?”
老三样再次沉默了,黄锦看着那条一直在蹦跶的鱼,犹豫的说道。
“御膳房中的这种鱼……秋刀鱼,肚子没有这么鼓的……”
陆炳一愣,顿时明白刚才自己觉得古怪的原因了。秋刀鱼本来是比较扁的,可这条鱼肚子却鼓鼓的。
他伸手从地上抄起鱼来,指尖一划,犹如刀锋,鱼肚子顿时破开,露出了一小卷白帛。
陆炳将白帛掏出来,轻轻展开,白帛不大,只有寥寥数字,笔画古朴,墨迹陈旧。
“偶起一卦,千年后事,不知因果,只见一诗,句句是真,圣主须知。徐福-记。”
请记住徐福和记之间是有个空格的,绝不是给某糖果公司做广告,因为他们一分钱都没给过我……
嘉靖不顾帛书上的鱼腥味,颤抖着接过来,放在手上,看了又看,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中。
“这是……徐福亲笔写下的?也就是说,这条鱼从秦朝开始,就一直被困在这块仙字石中,是徐福故意留下来的?”
三人将目光看向那条已经开膛破肚的鱼,鱼嘴兀自一张一合,估计是在痛骂人类。
你们他妈的要给别人捎书带信,就不能直接刻在石头上吗,字又不多!拿我当什么漂流瓶啊?
“句句是真,圣主须知,句句是真,圣主须知……句句是真,圣主须知……”
嘉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黄锦和陆炳对视了一眼,陆炳轻声道。
“万岁,我总觉得此事蹊跷,多有解释不清之处,还望万岁给臣些时间详查。”
嘉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闪着寒光,让陆炳不寒而栗,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目光了。
嘉靖开口道:“立刻将老道、小冬、曾造办等人抓起来,寄养严效忠的亲戚,也抓起来!
胭脂虎……俞大猷尚在前线,先将他家监视起来,等待后命。若胭脂虎敢逃,也抓起来!
还有安青月和张无心,也抓起来。一起严加审问,这次,朕允许你动刑!
萧府、刘府、张家,再加派人手,不要轻易惊动,但也不能放松,可出门,不可出城。”
陆炳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拱手领命,转身要走之时,嘉靖忽然说道。
“让内阁拟旨,萧风交出兵权,放下一切事务,即刻回京,不得延误。”
陆炳一愣,轻声道:“万岁,南方战事大胜,萧风早已请旨远征日本,此时召回,是否……”
陆炳又不说话了,这次他是被嘉靖的眼神给吓的。嘉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开口。
“让胡宗宪先暂代统帅之职,但兵权分交给俞大猷、戚继光和陈天宇,三人互不统属。
萧风即刻交出一切领兵之权,必须立刻回京,不得延误!”
生硬专场专用点……
入世观,老道伸了个懒腰,站在山门前,心神不定。天还没亮,但他忽然惊醒了,眼皮跳得厉害,心发慌。
一辆马车亡命狂奔,带起路上的一片尘烟,车后面的两筐菜掉在了地上,赶车人都没有停车去捡的意思。
老道心里一惊,这是老拐的马车。为了能让孩子们吃上新鲜菜,老拐每天早上会赶车到城门口去买菜。
因为很多卖菜的都会拉着车进城卖菜,在城门口排队时,也是可以买的。这时的菜最新鲜,还便宜。
可给孩子们做早饭又不是啥十万火急的事儿,从没见过老拐如此疯狂地赶车。
此时马车已经冲上了山门,老拐掉下来,险些摔倒在地。
老道伸手扶住了他,老拐满头大汗,惊恐万分,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纸。
“院长,快跑,带上小冬快跑,去找萧大人,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道一把夺过纸来,只扫了一眼,脸色顿时惨白。
“怎么回事儿?这是哪儿来的?”
“城门外,陆绎交给我的,他说城里已经在抓人了,让我通知你,赶紧带小冬跑。
院长,现在城门还没开呢,陆绎是趁着带锦衣卫出城捡拾纸张的机会找到的我。快跑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道稍微镇定了一下,迅速权衡了一下局势,跟老拐说了声“备马”,然后转身冲入后院儿。
片刻之后,老道拉着揉着眼睛的小冬,一路拖到山门口,把她推上老拐准备好的一匹马上。
“小冬,快跑,别走大道,奔码头,去找天赐商行的货船。
这是萧风的宝石卡,天赐商行的人见了这个,什么都不会多问,让他们把你带到江南。去找萧大人!”
老拐拍着另一匹空马:“院长,这里头也有你的事儿啊,你不走难道等死吗?”
老道摇摇头:“我不走了,我累了。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干呢。
我若走了,萧风就更说不清了,咱们总不能啥事都指望着萧风吧,累也累死他了。”
小冬急了:“院长,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老道冷冷道:“你走了,我还有办法能活,你要不走,咱们不但都得死,还会连累萧风!快走!”
他冲着小冬的马屁股上猛抽了一鞭子,骏马长嘶一声,飞快的冲出入世观,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老道久久的注视着小冬的背影,然后慢慢走下山门,捡起地上掉的菜,放到马车上。
“老拐,把车赶进去,准备做饭吧。以后这些孩子,可能真的就得靠你照顾了……”
生硬转场专用点……
刑部天牢里,徐璠正被跳蚤咬得睡不踏实,狱卒喊了一声。
“徐公子,有人探监!我说你这也太早了点,我都还没睡醒呢,哎呦,谢姑娘赏了。”
徐璠坐了起来,打着哈欠,挠挠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希望能找回几分当初的风采。
平心而论,张居正对徐璠还是很照顾的,不但给了他最好的单间,桌椅被褥也都是新的。
但不管怎么照顾,天牢就是天牢,也不可能像客栈那么舒服。别的不说,至少洗澡这事儿就很难办到。
而且天牢里跳蚤很多,跳蚤这东西颇有佛家风采,看众生都是平等的,并不会因为你身份特殊就不咬你,反而因为徐璠皮肉娇嫩而格外多咬两口。
徐璠几曾受过这种罪?每天在牢里捱日子,除了看书就是骂萧风,或者一边看书一边骂萧风,连吃饭时都靠骂萧风下饭。
自从徐璠被抓到北京城来审讯,家里就紧急派遣婷姑娘一路随行了。
徐阶虽在北京,但碍于身份,无法照顾得太多。像探监啊,送点生活用品啊啥的,徐阶这边就不太方便。
而且徐璠毕竟是个壮年男子,正是需求旺盛的时候,这方面婷姑娘能做到的事儿,徐阶就更不太方便。
婷姑娘今天穿得格外喜庆,给徐璠带了他最爱吃的韭菜鸡蛋虾仁馅的饺子,还有两碟小菜,一壶酒。
徐璠看了一眼饺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矜持的问道。
“是头刀韭菜吗?是昨天新下的鸡蛋吗?是东海的虾仁吗?”
婷姑娘盈盈一笑:“爷放心,韭菜根根都是红根的,鸡蛋是城东李寡妇家新下的,虾仁是天赐海鲜店的,品质有保证。”
徐璠满意的点点头,拿起筷子来,矜持的夹了一个,塞进嘴里,嚼了几口,满足的叹了口气。
“牢里的饭菜实在是太差了,跟猪食差不多,这才叫饭菜呀。”
婷姑娘笑了笑:“没办法,老爷说过,不让奴婢天天来,说少给张大人找麻烦。奴婢也没办法啊。”
婷姑娘给徐璠倒了杯酒,见狱卒已经不在牢里,轻声说道。
“爷大喜,萧风要倒霉了。没准爷能早点出狱呢。”
徐璠一愣:“嗯?不是听说宣大防线大捷,整个草原都被大明收入囊中了吗?
而且听说南方也是大捷,倭寇都被打败了,大明水师也打了胜仗。
这么大的功劳,萧风又是主要策划之人,我还以为他要加官进爵了呢,怎么还要倒霉呢?”
婷姑娘小声说道:“街上都在传,严世藩的长子严效忠,今天凌晨在主街上以绝命诗告状。
还听说严效忠早已经死了,是从地府还魂来到伸冤的,说得可邪乎了。
还说张无心抢夺绝命诗时杀了严效忠,还杀了个锦衣卫,已经被抓起来了!
奴婢花银子从别人手中买到一张绝命诗,带来给爷看看。”
徐璠接过婷姑娘手里的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干了三杯酒。
“好!好!好!果然是神目如电,暗室难欺!
萧风这厮凭借些许道术嚣张至极,如今连鬼神都看不惯他的嚣张了!”
婷姑娘眨眨眼睛:“爷,你说这严效忠,真的是从地府还魂回来告状的吗?太匪夷所思了吧?”
徐璠摇摇头:“鬼神之事,圣人存而不论,不能说没有,历朝历代鬼神之事不绝于耳。
鬼与神本就是阴阳两端,有神必有鬼,有鬼必有神。萧风的测字之术,证明了天地间自有灵气。
既然测字之术是真的,那么有鬼有神有何奇怪?何况此事若非有鬼神参与,就更加匪夷所思。
萧风行事何其谨慎,这些内幕除了诗中涉及的几个人,其他人都不会知道。
这等欺君之事,诗中涉及的人自然也不会说给别人听,可严效忠却知道得如此详细!
你说严效忠早已死了,但却在主街之上以诗鸣冤,又被张无心杀了一次。
一个人是何时死的,仵作一验便知。你可以再去打听打听,这传说不会是空穴来风的。”
婷姑娘笑了笑:“爷说得对,我确实花钱打探了消息。
锦衣卫的仵作虽然搭不上线,但顺天府的仵作却也被叫去一起验过的。
他告诉我,严效忠可能死了两天,也可能三天,但绝不会是一天之内死的。”
徐璠满意的又喝了杯酒:“如此甚好。萧风这次犯了欺君之罪,就算万岁手下留情,丢官免职也是肯定的了。
只要他一倒台,我自然就能出去了。婷婷,今天晚上在住处烧上三炷香,帮我谢谢严效忠,哈哈哈哈哈哈。”
生硬专场专用点……
陆炳从西苑出来,一身的冷汗,骑马一口气冲进了北镇抚司,召集所有的锦衣卫,分派任务。
一伙人去抓曾造办,一伙人去抓严效忠的亲戚,赵百户带队去抓老道和小冬,陆绎去抓安青月。
陆绎表示希望能跟赵百户换换工作,陆炳眯着眼睛,目光如刀的扫了儿子一眼,断然否决了。
当众人都冲出去之后,陆绎却迟迟未动。陆炳看着他,冷冷说道。
“怎么,你敢抗命?”
陆绎摇摇头:“父亲,安青月今早刚生完孩子啊……”
陆炳一愣,这个消息他确实不知道。
凌晨时锦衣卫捡到第一张纸,就交到了陆炳的手里。陆炳问完街上的情形,立刻就知道此事是瞒不住的。
既然瞒不住,那就必须第一时间告诉嘉靖,晚一点都会让自己的忠心出现瑕疵,所以陆炳立刻就去西苑了。
发现严效忠的尸体,以及张无心疑似杀害严效忠及锦衣卫,这些后续消息都是锦衣卫后面送到西苑的。
但锦衣卫并没有说安青月刚生完孩子,因为这和案子本身没什么关系。
对于锦衣卫来说,只要是皇帝要抓的人,别说是刚生完孩子,就是正生着孩子,也照抓不误。
但陆炳犹豫了,他想了想:“那就让人把安府包围,让安青月先软禁在家吧。
此事尚未弄清楚,万岁也不会在萧风没回来之前就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会去向万岁说明的。”
陆绎点点头,转身要走,陆炳忽然叫住了他,冷冷地看着他。
“你最好祈祷老道和小冬还在入世观,如果他们已经逃了,萧风回来就更难说清楚了!”
陆绎垂着头,却没有后悔的表情,陆炳叹了口气。
“你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就趁早告病,辞了锦衣卫这个差使吧,否则到最后也难得善终。”
陆绎抬起头看着父亲:“父亲,我当然知道,老道和小冬逃走,会让萧风的处境更加艰难。
可若是他们不逃走,进了诏狱,只怕等不到萧风回来,就先丢了半条命了。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若是我们抓了老道和小冬,万岁让我们动刑审问,我们动刑还是不动刑?
万一萧风回来时,他们已经出事儿了,萧风是绝不会原谅我们的,甚至和万岁也再难和解。
万岁和萧风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也许今天喊打喊杀,明天就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毕竟万岁要靠萧风修道成仙呢。
若是万岁和萧风因此翻脸,再难和解,万岁那时还会想起是他自己下令动刑的吗?恐怕万岁只会迁怒于父亲啊。
因此,此时此刻,老道和小冬若能逃走,对大家都有利。
万岁不会盛怒之下下旨动刑,父亲不用左右为难,也不用承担将来的后果。
唯一不利的,就是萧风要解决此事会变得更难。但既然我们都相信萧风有能力解决难题,那何不把因果都交给萧风呢?
父亲说过,对万岁忠心,有时不一定是单纯地听从命令,重要的是心里忠于万岁。
我们替万岁保留和萧风和解的可能,不正是对万岁的忠心吗?”
陆炳惊讶的看着儿子,“后生可畏”四个字犹如闪电般的划过心头。他的心里很开心,很欣慰。
但他脸上却依旧冷冰冰的,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点变化,只是冷冷的一哼,转身就走。
“说得一套一套的,还不是因为舍不得小冬?此事未明,小冬很可能真的姓夏,你好自为之吧!”
杭州船坞里,停着一艘艘破破烂烂的舰船,一个个像是水师届的伤兵,等待着护士小姐姐的包扎和兴奋剂。
船坞里当然没有护士小姐姐,但造船的抠脚大汉多的是,正在热火朝天的维修着这些舰船。
这都是刚结束的沿海之战的英雄船,当然也有倭寇的俘虏船,但大明的政策一向是弃暗投明,一视同仁。
所以英雄船和俘虏船都得到了良好的维修,等待着再次康复加入水师。毕竟修船要比造船快多了。
而萧大人一天催三遍,把整个船坞的人催得上蹿下跳,屁滚尿流,睡觉时都会做噩梦说梦话。
“萧大人,我向祖宗发誓,真的没法再快了……”
指导工人们的技师基本都是国坊毕业生,其中最繁忙的当属应届优秀毕业生“老板”。
“这块的甲板不平!拆了重铺!”
“老板,萧大人催得这么急,你就马虎一点,高抬贵手吧。再说了,不平又能怎么样?
这又不是新娘子的朱漆马桶,怕划伤了屁股。这是甲板,准备挨炮弹的,结实就行了呗!”
“老板”大怒:“你懂个屁!新娘子划伤了屁股有什么要紧?她们又不用打仗!
你不知道在海上甲板经常是是湿滑的吗?水师上的兵士水手,为了奔跑得快,基本都是不穿鞋的!
战事一起,水手们都得飞速奔跑,甲板不平就会踢伤脚趾,影响船上的战斗力!给我重铺!”
工人们不能不承认“老板”说得很有道理,只好拆了甲板重铺,但嘴里嘟嘟囔囔地很不服气。
“谁说新娘子不用打仗的,人家也是要打仗的,尤其是屁股,很重要的……”
「投票、点催更,同样也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