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笑道:“管他的哇,图个热闹,是这一回呢,随他们吵。”
华儿等人在走廊尽头的机麻室准备挑灯夜战,忠承两口子原本被拉进去,受不了里面的烟味,叶舒带姑娘回房间睡觉去了,忠承怕一会儿还要接送的司机,还跟在陈德芳身边:“反正都是认识的,大哥不谈二哥,后半夜他总要睡。”
陈母笑应:“是咯,他总要想着明朝起早来抢红包。”
忠承想起来问刘强:“潘宏还没到啊,他坐的啷个车哦,走路转来的吗?”
“他!他还没谈转来欸,说看,转来不转来还不晓得。”刘强叫道:“现在想看到他一回噻,真的是跟看国家总统一样哦,找得到人都好得很,莫谈转来看到他,一年到头都是失踪人口。”
陈母笑道:“要把他女朋友经常联络到,找不到唛找到他女朋友就找到了噻。”
忠承惊讶:“有女朋友啊?”
刘强:“那哪个晓得啊,找到他都不容易,还找他女朋友。”
陈母:“按道理说是应该有哦,只是你们不晓得?恁大小伙子呢,潘宏还是好欸,肯说肯笑的,个子又高,像他爷爷,性格好,按道理说应该有,他在外面跑的多呢,接触的多认识的人多他就好谈。”
信有看了看刘强:“按道理说他是老大他应该二胎都在准备中了。”
陈德芳也看刘强:“就是不晓得给他生二胎的人在哪里。”
忠承光乐。
刘强:“哎呀你们——莫引起斗争哈!我脸皮恁薄的人。”
天像还没黑多一会儿,城里满街的灯,这时人陆续少了,突然有些诡异的空,像人来人往的凝固街景里有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凭空消失了。信欢坐在老汉的副驾看夜景,直出了城那股不适的感觉才慢慢被稀释。
夜景虽然看不全,她却觉得这样看着才更舒适安逸,黑色的幕布,斑驳的影,移动的景,光怪的一切。父女俩都没什么话,只目视前方,车在黑色中一闪而过飞快疾驰,又像晃晃悠悠,连路灯也逐渐消失了。
“老汉洗澡不?”
“……我洗也可以,不洗也可以。”沙发上的人被惊醒,下意识看向开着的电视,从肚子上捡起遥控器,才看向洗手间门口说话的人。
老张有些恍惚。
忠旭从洗手间出来,忒热的天,身上还没凉快又开始出汗,洗了头的脖颈后面流一串水印,她站在洗手间门口擦脚,一手扶着门框,同黎书慧一模一样。她身上还穿着黎书慧的棉绸睡衣,当时人人都喊把那些衣裳甩了烧了,新衣裳送这个也不要送那个也不要,现在转来,又把这些衣裳拿出来。
只是她穿在身上没有黎书慧的懒散,丰腴的身形把衣裳都撑起来,黎书慧骨架大,身上却二两肉不到。
老张又倒回沙发里,盯着电视:“没出啷个汗的呢,昨晚上洗了的,不洗也过得了。”
“不洗过得了。”忠旭笑了笑:“洗澡都费力?恁热的天你洗个澡唛身上也舒服点嘛,去吃酒,挨着人家的烟味酒味啊,澡洗了换身衣裳。”
老张听着她的话低头朝衣领胸膛看了看,道:“哪有啷个味道啊,人老了,汗出少了……”
声音在电视声的影响下几乎要听不到。
真像只垂老的猫。
“洗澡痛。”忠旭道,一会儿是吹风响起的声音,嗡嗡嗡嗡的,但没一阵儿就停了,她把吹风放回洗手池下面的抽屉去,又到电视机旁边来开风扇:“好热,老汉你不热吗?”
“这两天还好,没得那两天吓人,那前面有两天才热的遭不住。”他朝她望一阵,再望回电视上来,歇一阵,又道:“老了没得火力的嘛,老了唛只有怕冷,不怕热了噻。”
忠旭从四十过后总是短发示人,上面有个蓬松的型,下面将将过耳,但现在好一阵没修剪,头发长到脖子下面来,本来天热,短发齐齐堆在脖子里,更热的汗流浃背,她忙着吹头发,还要忙着吹汗湿的后背。
生活过好了,肉囤在身上甩不落了。她把身上的衣裳拽一拽:“惊点儿穿不得,感激这热天没啷个吃饭。”
老张又朝她望,笑道:“你妈妈架架在。”
瘦是瘦,皮包着骨头,但背驼的不狠,身形还在。
“又